通信和交通,永遠是掛在帝國脖頸上的兩個巨大枷鎖。
除了那些動輒飛天下海九萬裡,神念一思便可以洞悉八方的神話當中的人物之外,任何普通人在麵對遙遠的領土距離和複雜的土地狀況的時候,都是處於一個不利的狀態之下,就算他是震古爍今的帝國皇帝,依舊是如此。
話說回來,如果真的有一天神話當中的神靈降臨在這個世界上,那麼這些神靈還是會依照普通人的觀念,為了所謂的凡間一塊土疙瘩打生打死,甚至不惜身死道消?那不就跟鄉下農夫推測皇宮裡麵的皇帝夫婦一定是拿著金鋤頭種地,推著銀犁頭耕田,天天都吃可以煎餅卷大蔥吃到飽一樣麼?
而楊彪不是神仙,甚至連二流的將領都不算。
因此當斐潛表示要用潼關換人的時候,楊彪頓時就亂了手腳。
這個事情太出乎楊彪的意料了。
楊彪並非第一次來潼關,但是他覺得潼關就像是一道枷鎖一般,架在他的脖頸之上,讓他始終無法順利的呼吸。
征西將軍斐潛竟然是詐死!
怎麼會有這麼狡猾,不對,這麼無恥的人!
楊彪甚至記得接到了征西將軍斐潛的書信的時候,雙手幾乎無法抑製的顫抖起來,然後許久才勉強控製了自己的情緒,不至於當場發作出來。
雖然潼關的內外,在楊彪入關之前,已經是收拾一新,不複當年惡臭撲鼻屍橫遍野的模樣,但是當下就算是沒有那種味道,在楊彪心中,對於潼關依舊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
之前因為一場瘟疫,導致了整批整批的兵卒人馬傷亡,無端端折損了眾多兵馬,然後先是皇甫嵩折損其中,隨後又是朱儁也身隕了,導致楊彪手下的剩餘人馬兵卒竟然沒有什麼大將可以統領!
若是皇甫嵩和朱儁尚有一人在世,自己又怎麼會落到如此狼狽的局麵!
當下局勢大變,也找不到什麼人可以商量。前軍失利,那麼原本製定的計劃便毫無意義,隻能是立刻改變作戰的目標。
楊俊被擒,而呼廚泉明顯獨木難支,就算是逃出生天,也未必會成什麼大氣候,更不用說會頂著征西將軍強勢兵力,南下作戰了,因此不管是從那個方麵來看,關中這一塊地盤的爭奪已經失去了原本來的意義,現在僅剩下來的便是並北平陽這一塊了。
若是能夠讓並北平陽亂上一陣,或者說有機會調動位於關中斐潛的這一部分軍隊,對於楊彪而言,才有新的機會!
因此,換人一事,隻能是暫且按下。
再等上幾天?
看一看並北平陽局勢變化如何再說?
或者說,還有什麼可以聯合的力量,一起來對付這個日益龐大,越來越不好對付的征西將軍斐潛?
太陽向西而行,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楊彪雙手撐著桌案,久久不動,就像是一尊木雕神像一般,隻有在黑暗當中雙目依舊閃爍著,思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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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很高興,甚至有些興奮。因為他目前最大的對手公孫瓚依舊是日落西山了,在他的圍堵之下,越來越呈現出頹敗的姿態,眼見著就快跌落萬丈深淵了,就差最後的一把氣力推他一下了。
“正南之策,果然不凡!如今公孫小兒,便是坐以待斃矣!”
袁紹笑嗬嗬的誇獎著審配,對於他之前提出的離間之策讚不絕口。
要借用冀州的力量對於公孫瓚用兵,自然就要借用冀州士族的力量,因此袁紹對於審配一幫子人,現在也都是滿寬厚的,禮賢下士什麼套路自然也玩得不錯。
審配微微笑笑,朝著袁紹拱手口稱過獎謙虛著,但是神情很是得意,眯縫起眼睛來,瞄了瞄一旁在座的眾人,顯然是頗為得意。
信息的滯後和傳遞之間的問題,其實在整個漢代,都是一樣屬於普遍的現象,公孫瓚也不能例外。
針對於公孫瓚的反間之策,似乎很奇妙,其實很簡單。簡單來說,就是不斷的冒充公孫瓚分派的在各地的下屬,給在易京傳遞求援的消息,對於根本沒有任何行政係統的公孫瓚來說,這種簡單無比的行文就連一個可以辨彆的手段都沒有……
殺了劉虞固然一時爽,但是隨之而來的後果確實是讓公孫瓚無法承受。劉虞死後,確實沒有人可以掣肘公孫瓚了,但是同樣公孫瓚也失去了原本在幽州還算是比較完整的文官吏員架構,導致在民生政事之上全麵的落後袁紹,被審配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得計策,搞得焦頭爛額,無力分辨。到處都是求援的信息,似乎到處都是烽火綿延,讓公孫瓚根本分辨不清真假,也就談不上什麼派兵救援,最終導致真的被袁紹攻擊的地方也同樣得不到救援。
除此之外,審配還大肆宣揚公孫瓚要將原本劉虞手下全數趕儘殺絕,導致最終原幽州牧的劉虞舊部,鮮於輔、鮮於銀、齊周等人,推舉了閻柔為烏桓司馬,然後在烏桓等受過劉虞恩惠的胡人的幫助,開始擺明車馬對抗殺害劉虞的公孫瓚,並與公孫瓚的將領鄒丹戰於潞河之北,大破其軍,斬殺鄒丹等四千餘人……
一連串的打擊之下,公孫瓚自然是越發的走向了末日。
或許在太史慈等人的眼中,公孫瓚越發的孤僻,似乎開始拋棄了原本跟隨他的那些忠心耿耿的屬下,但是對於公孫瓚而言,在政治點數上麵的缺失,對於審配的計策雖然有些懷疑,但是無力查證,便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下越來越時疏遠自己。
顯然,審配認為他在這一件事情上,是居功甚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