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但那是指普通人的,若是年齡大的,一旦是傷勢波及了筋骨,那就不是短期之內可以恢複如初的了。
再加上韓遂這十幾年都是在馬背上征討,起初身體強健,什麼傷勢病痛都壓製著,而現在年齡大了,加上這一次也是受傷頗重,多年積攢下來的損傷也一股腦的並發出來,差點要了韓遂的半條命。
因此就算是春風送暖,韓遂也照樣裹著一身的皮裘,又因為病理恢複,身體瘦弱了不少,原先略有的雙下巴和微微鼓起的肚子,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單單從體型上來看,簡直是判若兩人一般。
當然,除了身體上的傷害之外,還有心靈上的摧殘。
對於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來說,有什麼比失去了權勢更讓人悲傷且痛苦的呢?
而且,在這樣的痛苦當中,還夾雜了被人拋棄的憤怒……
“韓將軍……”
一個略顯得蒼老且虛弱的聲音傳來,卻讓韓遂不由得在皮裘之中抖了抖,因為韓遂知道,這個蒼老和虛弱的聲音隻是表象。
“見過李長史……”韓遂轉過身來,拱手而禮。
李儒也裹了一身的皮裘,但是腳步卻比韓遂輕快了許多,走到了韓遂麵前之後,點點頭說道:“果然景色不錯!觀山景而暢胸懷,聽林濤而慰生平!韓將軍好興致啊!”
韓遂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雖然儘力掩飾,但在消瘦的顎骨之下依舊透出三分凶殘之意:“李長史說笑了……某不過是隨意看看而已……”
“看看也好……”李儒不以為意的點點頭,然後繼續說道,“昨日,去往金城的人回來了……嗯,嚴格來說,去了五個人,隻回來了兩個……韓將軍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
韓遂眼睛轉動了兩下,說道:“還請李長史直言以告。”
“前一次,我派人送信,結果呢……”李儒緩緩的說道,“連人帶信音訊全無,我還以為是在路上遭遇了惡狼或是遇到什麼其他意外……”
“所以,這一次,我特意派了前後兩撥人……”李儒轉過頭,瞄了一眼韓遂說道,帶著一股或隱或現的笑意,“前麵三個是信使,後麵兩個就遠遠的墜著……結果,韓將軍,你猜猜,我發現了什麼?”
“……”韓遂沉默著,直覺告訴他,肯定不是對他有利的信息。
“……當前麵三個信使到了金城附近之後……”李儒也沒有故意吊胃口的意思,徑直說道,“就被韓將軍的人馬攔下來了……然後就被帶到了金城西郊……想必韓將軍對於金城周邊也是熟悉……然後我派去跟在後麵的人,就在金城西郊的水中發現了三個信使的屍首……”
李儒說的平淡,但是在韓遂耳朵當中就像是砸響了一個霹靂一般。
“這!這不可能!”
韓遂不由得大吼道,頓時引來數道跟在李儒身邊護衛不善的目光。
“後麵的兩人,扮成獨行的小商販,進了金城打聽了一下……”李儒沒理會韓遂,繼續說道,慢慢的,緩緩的,說一句話喘兩次氣,“在金城之中,韓將軍……我的人倒是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事情?”這一次韓遂實在是按奈不住,追問道。
李儒嘿嘿笑了兩聲:“啊,抱歉……在金城,韓將軍已經是個死人了……怪不得我派去送信的人都被殺了……”
韓遂眉毛都立了起來,大吼道:“這不可能!”韓遂還想講什麼,卻因為氣息的急促引發了咳嗽,頓時彎著腰,咳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氣都喘不上來,在這樣的年代,能抗得住刀傷發炎活下來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至於身體恢複,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得到的。
李儒靜靜的站著,等到韓遂似乎都將肺裡的氣全數都咳出來了,癱坐在地上喘息著的時候才說道:“嗯,韓將軍也可以認為我講的都是假的……沒關係……我隻是來說一聲而已,而且據我推算來看,你的好女婿和好侄兒,很快就會高舉著為你複仇的旗幟來到這裡了,到時候你不煩親眼看看……”
李儒說完,便走了,卻留下一個思維極其混亂的韓遂,攤倒在地上痛苦的喘息著。
一定是假的!
假的!
韓遂憤恨的想著,但是心底深處卻有一種聲音在低聲的盤旋著,是的,是真的!隻有韓遂他死了,他的女婿和他的侄兒才能夠順理成章的接收他的軍隊和人脈,才能夠在金城站穩腳跟,才能夠以他的名義來召集部落……
這兩個該死的畜生!
他們不在乎韓遂是不是真的活著,他們隻需要在這一段時間之內,充分的分割韓遂留下來的人馬就可以了,隻要牢牢控製住了軍隊人馬,就等於是控製了一切!
殺了信使,便死無對證!
到時候就算是事發了,隻要一推二五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喪失了軍權和人脈的韓遂又能怎樣?
還能把好女婿和好侄子怎樣?
沒有了兵權的韓遂,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而已,甚至比普通的老人還要不如,是一個瘦弱且渾身傷痛的老人……
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韓遂翻身從地上站了起來,擦去了因為咳嗽沾染在臉上的鼻涕和口水,沉聲說道:“帶我去找李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