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上,四處都是熊熊烈火,血肉和殘肢四處都是,無數火光搖曳著,映照著雙方兵卒搏殺的身影,原本屬於平穩富庶的揚州地區,如今像是鬼蜮一般的存在。雙方嘶聲力竭的喊殺之聲,在這夜色當中回蕩著,在天地之間翻滾著,在壽春城牆之上蕩漾著,激發出了無邊無際的死亡氣息,雙方的兵卒就像是永遠都填不飽的餓鬼,貪婪的吞噬著對方的每一塊血肉。
曹軍兵馬,如同流水一般的不停在夜色當中調動著,一堆堆的上去,一隊隊的向前,死傷的兵卒,也如同流水一般的抬下來。原本架設起來的數十架的箭樓,如今已經被焚毀了大半,這些依舊在燃燒的箭塔,就像是擎在夜空當中的巨大火炬一樣,照耀著整個戰場。
這是曹操第一次指揮如此龐大的一場戰役,也是針對於袁術的一場決定性的戰役。連續三天,壽春的外圍防禦設施和前突營地全數都被曹操攻破,壽春城池本體就成為了袁術最後的屏障。
曹操發起了對於壽春不分日夜的猛攻,如同潮水一般的拍打著壽春城頭,要麼就是徹底將壽春淹沒,要麼就是壽春將血色浪花徹底粉碎。
再無第二種結果。
火光之中,曹軍再次派出的一波攻擊隊列,由曹仁帶著,再次向壽春城頭發動攻擊。十餘麵的前線戰旗在火光之中飛舞翻卷著,配合著戰鼓的聲音,發出一條條的號令,在前線戰旗之下,曹仁幾乎就是踩踏在屍首堆上,橫刀立馬,紅著眼,咬著牙,敦促著兵卒次第向前!
沉悶的鼓聲震動了天地,也震動得吸滿了血液的土地再一次的蠕動起來,血漿噗噗的從壽春城牆上掉落,無邊的血肉磨盤再一次轉動起來。
雙方箭矢弩矢,在夜色當中密集交織,仿佛沒有儘竭的時候,雖然夜間射擊,效果不是很理想,但是雙方都沒有放棄任何殺傷對方的一絲一毫的機會。
在整個曹軍攻擊的展開麵上,每一寸的空間裡,都塞滿了雙方的兵卒。
壽春城頭之上,袁軍頂著城外矗立的箭塔的壓製覆蓋,將一切可以扔下的東西都投擲下來,滾木擂石,甚至是城內的瓦塊房梁,還有燒得灼熱得熱水滾油,腐朽惡臭的金汁,甚至是戰死的屍骸,都一股腦的往城下潑灑!
這些滾燙的熱水熱油,順著城頭而下,灑到城下曹軍兵卒身上,縱然有甲胄防護,然而根本沒有什麼太多的防禦作用,熱水熱油順著甲胄的縫隙滲透進取,伴隨著一聲聲的慘叫……
在沒有有效消炎藥的漢代,大規模的燙傷造成的皮膚潰爛,幾乎就等於是死亡的代名詞,更不用說因為潑灑到金汁的那些兵卒,幾乎是都是隻要沾染上一點,就幾乎等於是半個身子進了鬼門關。
死鬥到了現在,袁軍也知道,他們已經退無可退,若是沒有了城牆的防護,他們絕對無法抵禦曹軍騎兵的攻擊,再加上壽春四麵都被圍堵,反擊的手段也是用儘,隻有竭力的抵抗而已,等待著不知道什麼時間才會出現的援軍。
曹操站在中軍大旗的高台之上,在高台四周的火把映照之下,曹操原本不算是多麼高大的身形卻在旗幟之中形成了一個巨大且晃動的身影。
曹操身邊,數十麵的戰鼓,時不時的根據曹操的指令發出轟然的巨響,將號令傳達到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上。
一名名的受傷的曹軍將校被抬了過來,不少將校甚至就是在曹操麵前咽下的最後一口氣,其中也有不少是曹操的自家族人,有曹氏的,也有夏侯氏的,在血肉磨盤麵前,這兩個姓氏也不能豁免傷害的降臨。
可是此刻,曹操卻看也不看這些傷亡的將校一眼,甚至連去撫慰的行動也沒有,隻是站在高台之上,盯著戰場之上的每一處的變化,身形雖然矮小,但是站得卻是筆直,背後血紅的披風在夜色火光中獵獵而動,如同翻滾起來的一層層血浪!
曹洪半披著甲,吊著一隻胳膊站在曹操的身旁,他是上一次攻城波次當中負傷,但沒有因此而退縮在後營養傷,而是堅持站在了曹操身邊,以無聲的行為支持著曹操……
這一戰,曹氏和夏侯氏的族人不知死傷了多少,曹操和曹洪一樣的心痛不已,但是也隻有這樣,曹氏和夏侯氏才牢牢的確定了在軍中統領的地位!
亂世,軍權才是第一位!
曹洪在攻打壽春的戰役開始的時候,就作為曹操的倚重的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從攻打袁術的第一個營寨開始,直到現在兵臨壽春城下。
夏侯惇?
夏侯惇在後方,在兗州,沒來。
和三國演義當中的詮釋不同,夏侯惇並非是一個驍勇的戰場武將,相反,夏侯惇更擅長的是坐鎮統管,調度兵卒,至於在前線廝殺,還是夏侯淵更加強橫一些。
“子廉,且下去休息吧……”曹操沒有回頭,尤在盯著戰場,“你身上帶著傷,多休息一下,不用來陪某……”
曹洪卻搖了搖頭,說道:“回去了,某也不能安心休息,還不如在這裡……”
曹操眼珠轉了過來,瞄了一眼曹洪,然後又轉過去盯著戰場,默然,也不再勸。
這一次,可以說是堵上了曹軍所有身家的一次戰役,曹操雖然沒有親自上陣殺敵,但是心中承擔的壓力,其實也不必一線的兵卒輕鬆多少!
激戰這麼久,曹操也一直都沒有什麼休息,嗓子已經喊破了,現在每吼出一道軍令,都覺得嗓子裡麵發甜發潤,如刀子割裂著喉嚨一般發出一陣陣的劇痛。
曹軍上下都在堅持著,因為不堅持,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