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瞪著田豐,半響之後卻隻能憤然一甩袖子,便離開了。
當袁尚有些悶悶不樂,回到了自己的帳篷的時候,卻猛然發現自己的父親,袁紹竟然已經在帳篷之中等著他……
“來人,取了熱湯來!”
袁紹笑嗬嗬的,先讓人取了些熱湯來讓袁尚喝了,又讓護衛給袁尚換了外袍,然後下令將帳篷內的火盆燒得旺一些,這才揮揮手讓手下護衛等人退得遠一些。
“問得如何了?”袁紹笑著問道,“吾兒認為此事是何人所為?”
袁尚遲疑了一下,“回稟父親大人……”
袁尚剛想起身回稟,就被袁紹按住,“坐著說,坐著說……你身體剛恢複,不用這麼多規矩……”
“謝過父親大人……”袁尚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若說嫌疑,這二人兼有……許從事素來貪財,若是因財貨動心,以次充好,也不是不可能……田彆駕麼,多番調集錢糧,冀州士族難免有所不滿,此番又是征調,故而挾怨參雜腐壞,也是有這個可能……”
袁紹緩緩地點著頭,但是沒有說話。
結果帳篷當中,短暫的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然後呢?”見袁尚不說了,袁紹不得不繼續追問道。
還有然後?
這不是為難我這個後人麼?
袁尚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借著帳篷之中火光,查看著袁紹的臉上表情,“若是治罪……孩兒覺得,兩個人……都有罪……”
袁紹依舊點頭,沒有評論。
見袁紹沒有流露出什麼反對的意思,袁尚的話語立刻就流暢了一些,“依照孩兒看來,許從事身為轉運使,不管如何,至少一個失察之罪是少不了的,而田彆駕,先有損兵折將,後有調集不利,作為冀州領袖,亦有統禦不力之責……”
“嗯……”袁紹還是在點頭,“若是依照尚兒之意,那麼應該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袁尚卡殼了一下,“還是父親大人做主,孩兒不敢置喙……”
袁紹擺擺手說道:“不用那麼謹慎,此處就你我父子二人,說說無妨!”
“唯……”袁尚拱拱手說道,“孩兒便鬥膽直言了……田彆駕麼,桀驁傲慢,多有不遜,可治其乏軍興……許從事,貪財失察,可治其殉貨色……不過,二人亦有情可原……”
“田彆駕素來為冀州領袖,雖說此次軍糧之事,稍顯其疲,但依舊多有聯係,若是因此而治之,軍中陣前又多有冀州子弟,這難免……”
“許從事跟隨父親多年,雖說好財,但也辦事勤懇,此番總有失察,也是一時疏忽,若因此而斬殺,亦難免寒了他人之心……”
“故而孩兒認為,可小懲大戒之……”
袁尚講完了,微微抬眼,觀察著袁紹的表情。
袁紹緩緩地點著頭,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說實在的,袁紹心中略有些失望,但是看見袁尚那一張充滿了膠原蛋白,又極像了自己年輕時候的臉,不由得又心軟了下來,微微歎了一口氣,示意袁尚坐近一些,然後才緩緩地,輕聲說道:“尚兒啊,且記住了,一件事情,不管是真,是假,是對,是錯,其實都是次要的……”
“呃?”袁尚睜大眼睛,明顯有些不能理解。
“真假對錯,不是最重要的……”袁紹繼續說道,“沒有任何事情,是完全對,或者完全錯的……就拿這一件事來說,田元皓有錯麼?有錯。他沒有起到應有的協調冀州士族子弟的作用,但是完全是他的錯麼?許子遠有錯麼,也有錯,但是軍情急迫之下,難道能一袋一袋的去監察,然後才起運?誤了時期,從上到下都掉腦袋!”
“人無完人啊……”袁紹繼續說道,“所以遇到事情的時候,與其花費精力和時間,詳細的辨彆每一個人的對錯,不是不需要,而是對於當下來說,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當遇到事情之時,要如何應對最好,立刻進行處理,彌補錯處,挽救損失,才是立刻應該考慮的……罪責對錯,可以放在後麵再來算……這,才是上位者應該考慮的問題……”
就像是什麼汙染什麼泄露,錯誤已經出現,危害已經冒頭,首先最為重要的便是即刻處理,減少損失和危害,而不是拿個什麼臨時工出來頂事情,又或是發表什麼不痛不癢的聲明,推諉遮掩。
袁尚恍然,說道:“軍糧腐壞,兵卒群情必然滔滔,故而父親將田許二人拿下,以此來平緩兵卒怨氣!然不急於治罪,是因為治罪並非當下之急!當下之急,乃破曹賊!其餘之事,可待後論!”
袁紹欣慰的笑了笑,點了點頭。“故而,尚兒可知應如何處置了?”
“當傳檄於營中,轅門斬後營糧草諸吏,以泄兵卒之憤!曝曬糧草,以示餘糧充裕,定安軍心!另囚田、許二人,待軍心平複之後,再允其出,將功折罪!”袁尚得了袁紹的指點之後,便是相當流利的說道,“二人之罪麼,待兵事完畢,再行論處!”
大漢律例,可以罰銅抵罪。
當然,這個也看上位者願意不願意接受抵罪……
袁紹仰頭哈哈大笑,“吾兒得之矣,甚善,甚善!便如此罷!來人!”旋即將命令一係列的傳達出去,基本上就和袁尚所說的相差不多。
次日,因為糧草之事,一乾後營管轄糧草的軍中小吏,被五花大綁的按倒在轅門之下,全數斬首示眾,田、許二人因為涉嫌其中,被判囚禁,一時間軍中動蕩,不過在看到了後營將有可能黴變的糧草翻檢曝曬之後,知曉了其數量還算是充裕之後,又漸漸的安定了下來……
似乎一切又走上了正軌,就等著和曹操決一勝負了,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其實隻是一個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