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在前方打生打死,在冀州鄴城之中,也是熱鬨非凡,前線的軍糧腐敗事件,在鄴城之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就像是雪崩一樣,起初也不過是些許的小小震動,或許隻是一個人咳嗽了一聲,然後雪層鬆動,旋即奔騰而下,將一切事物都掩蓋於下……
糧草麼,總歸是會腐敗的,這個不足為奇,每年當中都有陳糧和新糧,這個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軍中的糧草官吏是做什麼事情的?不就是專門管理這些糧草的麼?趁著糧草還沒有完全黴變腐敗之前,將其分發下去烹煮,要不然軍隊後營還配備什麼糧草官?
因此來說,小部分的糧草黴變腐壞,這是正常的,也是沒有什麼辦法好避免的,畢竟不管是運輸還是存儲,在前線大營之中都沒有像是後方一樣那麼完備的條件,但是大規模,甚至是成批的腐敗黴變,這其中必然就是有些問題了。
然而很明顯的,這一批糧草來自冀州,那麼冀州的這些籌備糧草的士族子弟,自然就是脫不開乾係……
轉運糧草,都是有賬目的,所以糧草從那幾家出來的,也是有數,但是具體是哪一家,或是其中兩三家,抑或是全部都有嫌疑,這就不好判斷了。
或者說,對於這件事比較清楚的,應該就是當事人……
當事人是雙方的,也就是說,除了冀州這裡的某士族之外,另外可能比較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的,就是作為轉運使的許攸了。
田豐、許攸兩個人被囚禁起來,那麼在鄴城之中,田、許二家就熱鬨了起來。尤其是許攸的家中,更是嘈雜無比。
許攸家中有兩個從子,因為許攸兒子早夭,所以基本上來說這兩個從子就是在競爭著看看能不能繼承許攸的家業,所以也是侍奉殷勤得很。
不過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跟在許攸身邊久了,多少也沾染了一些許攸的習慣,但凡是有些什麼好處的,總想著要撈上一撈,但是這一次見許攸出事了,兩個人就麻爪了,驚慌不已,然後湊在了一處,想要商議一個對策出來,結果兩個人沒講上幾句,就因為相互之間的推諉和指責,吵了起來,甚至還差一點打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兩個人自然商量不出什麼對策出來,便是不歡而散,氣鼓鼓的各自回了房中,然後琢磨著事情,越是想,便越覺得不太對勁,覺得這裡麵的水太深,自己小身板恐怕是扛不住,於是乎就想著先躲一躲再說,看看等著塵埃落定之後,再行處理。
兩個許攸的從子竟然在夜間不約而同的悄悄的帶著仆從,準備從鄴城之中先出去到城外找個地方暫時躲避一二,可問題是袁紹在前線作戰,又有鮮卑攻伐幽州,整個冀州的局勢也不是很樂觀,因此整個鄴城之中也是小心戒備的,當許攸的兩個從子一動,駐守鄴城的審配就立刻知道了。
審配並不清楚整個事情的經過和發展,但是對於他來說,不管是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至少在袁紹回來之前,不能讓這些當事人就輕易的逃離鄴城,到時候要是袁紹追問起來,不管是對於哪一個方麵來,都不好啊說,因此當即就下令攔截許攸的兩個從子,於是乎兵卒出動,兩個許攸的從子頓時就嚇傻了,以為是事情犯了,便不斷的將責任推給對方,甚至因此牽扯了出了不少其他的事情來……
審配深深的皺著眉頭,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
原本身背不想涉及這個事情,因為審配他也知道其實事情並不像是表麵的那麼簡單,可是沒有想到許攸的這兩個從子如此的愚蠢,竟然為了自己脫罪,公然吐露出了許多原本不應該說的事項,導致審配便不得不處理了。
“來人!”審配歎了一口氣,“將此二人押入牢中!”不管怎麼樣,縱然是刨去了還未蓋棺定罪的軍糧事件之外,許攸的兩個從子吐露出來的事情也夠許攸喝上一壺了,怎麼說都不能輕易就這樣放了二人,關押起來,等待袁紹回來之後再進行具體的處理,便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問題是,審配的想法和行動,對於許攸一家子來說,不亞於是雪上加霜。許攸被捕,許攸兩個從子也被關到了牢房之中,頓時就風雨飄搖,整個家族搖搖欲墜……
……這裡是跳躍的分割線……
原野的一處山坳之中,隱隱有些火光,臨近了,便是一個小小的營地,圍繞著幾處不大不小的篝火,正在修整。
篝火的火光熊熊,歡快的舔著架在上麵的銅釜,溫暖且令人愉悅的食物香味伴隨著銅釜之內的咕嘟聲蔓延開來,給這一片荒涼的地區增加了一些人類的氣息。
閻柔和竇統坐在一處,兩個人的護衛若有若無的散開了一些,隔絕出一個空間來。原先兩個人並無什麼關聯,但是因為一件相同的事情,一個相同的人,一個相同的目標,兩個原本是陌生的人,卻親密的坐在了一起。
閻柔將銅釜之中的熱湯勺了一些出來,倒進碗中,然後遞給了竇統,隨後自己也打了一碗,呼嚕呼嚕著吸溜著,然後呼出了一口氣,“哈……舒服……還是粟米粥好……”
竇統也沒有說話,隻顧低頭喝著粟米粥,半響才砸吧嘴說道:“若是再來些許醃漬物……嘖嘖……”
“吃來吃去,還是自家的粟米好吃啊……”閻柔點頭,看著篝火火焰跳躍,目光之中也似乎有些什麼東西跳躍著,說道,“不過,你很快就可以回去吃上你想吃的那些東西了……聽說平陽哪裡有好些新鮮吃食,你一定要去嘗一嘗……”
“那是,我這老頭子黃土都到了下巴上了,再不吃些,恐怕就沒有什麼機會吃了……”竇統嗬嗬笑了兩聲,然後將聲音壓低下來,說道,“不過,賢侄,我覺得吧,不管怎樣,你最好不要再回步度根哪裡了……這邊事了,步度根也難免有些懷疑,萬一……”
閻柔沉默著,半響才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我會小心……”
“唉……”竇統搖了搖頭。
竇統知道,閻柔還是多半會回去的,因為步度根那邊還有劉和。
“當年我拖家帶口,遠遁漠北,沒想到終究還有回大漢的一天……”竇統花白的胡須顫巍巍的,“眼見即將啟程,這心啊……卻有些害怕起來……”
“征西將軍忠義無雙,答應下來的就是答應下來的,”閻柔拍了拍竇統的肩膀,說道,“放心好了,這邊一路往南,到了太行境內,就有人接應了……”
竇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