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穿著舊皮硬甲的騎兵,前三後三的散開,就像是離開了洞口的土撥鼠,警惕的看著四周的情況,時不時直起脖子眺望一下遠方。
陽城左近,有一陽城山。
這個陽城山可能很多人不熟悉,但是如果說一說他的隔壁鄰居,相比之下應該比較多人有印象了。在陽城山的西南方向,間隔不遠,就是少室山。當然,可能依舊還有同樣也不明白少室山是什麼的,那就隻能自行勾搭度娘了。
和西北,或是川蜀,或是太行的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關隘不同,陽城山和少室山當中的間隔麼,如果說太行八徑算是單條的非機動車道,那麼陽城山和少室山之間的距離至少也算是十二車道……
正是因為這樣的地形,所以當年董卓才有辦法突襲陽城。
這麼寬闊的需要防禦的區間,自然沒有辦法像是函穀關啊,壺關啊等等修建關隘,隻能是建造一個前哨山寨,一方麵儘可能的控製兩山之間的通道路口,一方麵也是為了在通道中底部的陽城提前預警。
所以這一帶的土地,基本上沒有什麼人煙,往來的要麼是商隊,要麼是兵卒。而現在商隊貿易也不走這一條路了,該走相對較為安全的武關宛城一線,於是這裡便越發的荒涼貧瘠起來。
作為夏侯惇來說,肯定希望能夠像是修建萬裡城牆一樣,將陽城山和少室山鏈接起來,然後封閉進出通道,一來可以作為重要的屯兵要點,另外也可以直接威脅河洛區域,可問題是這麼寬闊的距離,想要修建這樣的一條『隔離牆』,需要投入大量的財富和人力,而曹操現階段根本無法提供,所以也隻能是勉強對付著。
而所有勉強應付的事務,最終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曹操和夏侯惇勉強對付出來的陽城防線,如今就需要經過驃騎將軍的檢閱了。
對於夏侯惇來說,肩頭上的壓力自然是沉重無比。這個驃騎將軍,行為出乎預料,都以為不會出兵的時候偏偏出兵了,結果打下了雒陽之後以為會立刻進軍豫州許縣的時候偏偏又停了下來,就像是一個絕對不按照劇本來走的演員,憋屈感就彆提了。
再加上夏侯淵的事情……
雖然夏侯惇表麵上沒有表示什麼,可是心中未必沒有憋著氣,所以夏侯惇越發的謹慎起來,甚至不惜調撥了手裡僅有的一部分騎兵,加大了斥候派遣的力度和深度,一心要頂到要點之上……
而這隊十餘人的偵騎,就是向河洛深入最遠的一隊。
這一隊夏侯家的斥候隊率,叫做夏侯鵬。不是所有夏侯氏的人都是重臣,就像是後世不是所有姓馬的都牛?一樣,二八定律在那個朝代都一樣,窮困的人依舊要考自己的雙手和父輩留下的一點薄產去拚搏。
不過,夏侯這個姓氏多少有些優待,就像是給夏侯鵬調配的手下,都是一些相對精銳的兵卒,隻不過所謂的精銳兵卒,也有另外的一個名稱,老兵油子。
越是臨近雒陽,眾人就越發的不安。這種不安是從內心當中翻湧而出的,跟山上的石頭,低矮的灌木毫無關聯,這些景色和之前也沒有什麼兩樣,可就是越看心中越是發毛,越來越是害怕。
可是夏侯鵬依舊不肯退。
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夏侯鵬又不知道那裡不對勁。
『某看見你們了!』又是哨探了一兩裡路,夏侯鵬拉住了馬,忽然拔出了戰刀,沉聲低喝道,『出來!藏也沒有用!』
四周一片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又等了一會兒,夏侯鵬和手下相互目光碰撞了一下,點了點頭,『暫且於此休息片刻……』
夏侯鵬自己下馬找了一塊山石靠坐了下來,摸出了水囊先是淺淺的抿了一口,將嘴裡的風沙塵土都呸出去之後,才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然後重重的的吐出一口粗氣。
想要出人頭地,光有這樣的一個夏侯姓氏沒什麼卵用,就像是馬猴也姓馬,能像馬叉一樣麼?夏侯鵬想要得到更多,不冒風險怎麼成?可問題是夏侯鵬想要出頭,而他的部下麼,尤其是調配給他的幾個老兵油子,卻不這麼想。
『還不往回走?這瘋子是要乾什麼?』
『他娘的隻會使勁驅使我們,得了好處還不是他的,受的罪卻是我們的……』
『想當年濮陽一戰,當時拚得真是那個慘,身前身後,都他娘的是死人,活下來都沒個囫圇的,可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麼用?賞錢確實是給了不少,可他娘的市場上東西也貴啊,拚死得來的賞錢,連他娘的一畝地都買不到!』
『沒聽人說過麼,這地都讓曹家買走了,地少了,自然價格就高了……據說是厲鋒將軍的他兒子出麵買的……』
『凎!上頭吃肉,那也沒啥話說,可是連湯水也不剩點下來,這日子還能過麼?聽說……那什麼,是直接給配的地!』
『真的假的?彆被人騙了吧?』
『騙你就是這個!聽說他們還有軍功牌子,戰打完了就按牌子算,要地還是要錢都成……』
『那他娘的傻子才要錢啊,肯定要地啊!實在!』
『我看就算要地,也肯定不是什麼好地,多半是邊角旮旯的地方……』
『那也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這倒也是……』
夏侯鵬歇息了一陣,卻聽了手下兵卒牢騷話一耳朵,到了最後也忍不住怒吼一聲:『他娘的讓你們歇息,結果還有那麼多精力說廢話!』
夏侯鵬一聲吼,眾人自然閉了嘴。可是夏侯鵬並不懂,眾人說這些牢騷話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抱怨之前的上司有用麼?大多數人都知道沒什麼用,可是為什麼會說這些話呢?不外乎是表示你小子彆像上一個的那麼混蛋。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越底層的,便是怨言牢騷越多,倒不是這些人不知道怨言牢騷沒什麼用,而是因為這些人除了牢騷話之外,便沒有其他的發泄途徑了……
吃這夏侯鵬這麼一喝,這些曹軍老兵油子也不敢多言,無精打采的都起來或是收拾馬匹,鬆肚帶喂點精料,或者整理身上裝備,準備趁著天色還亮,繼續向前哨探一段。
夏侯鵬正準備將水囊重新掛到馬背上,手舉著到了一半卻頓住了,渾身上下一瞬間毫毛根根立起,耳邊傳來了他最為恐懼且熟悉的風中細嘯!
夏侯鵬來不及細想,便是往側邊直接一撲!
在下一刻,一支羽箭就從斜刺裡帶著勁風,激射而至,紮在了夏侯鵬的水囊之上,頓時在空中潑賤出漫天的水花!若是夏侯鵬沒躲避,怕是正入他的麵門正中!
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兩側的灌木叢中,站起了三四個名身穿怪異服裝,甚至頭上還紮了草的兵卒,舉著強弓勁弩,紛紛向著夏侯鵬的這一支小隊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