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本身也是出自於士族世家之中,對於弱肉強食的道理清晰無比,這一次的舉動,雖然有些忤逆之意,但是屬於那種踩在紅線上的行為,可以左,也可以右,當勢頭不對蔡瑁便迅速收回了那一隻試探的腳,低下了頭。
做錯了,認打認罰,畢竟蔡瑁,或者說蔡氏又沒有將事情完全做絕,除此之外,蔡和也統領私兵屯紮在蔡家洲,作為蔡氏最後的退路……
『罪臣萬死!』蔡瑁再次伸出了觸角,叩首有聲,因為這一次磕的是廊下的木板,所以聲音還更大了一些,『內不能替主公分憂,外不能為主公平叛,罪之甚也!』
劉表眉角忍不住跳了跳,但是強製壓抑下了皺眉的衝動,無他,就是害怕動作大了,粉會掉下來。
蔡瑁一張嘴,簡直就用得好措辭!
可就算是如此,又能如何?
劉表原先以為斐潛和曹操之間的抗爭,並不能那麼快結束,一方麵是曹操實力也不算小,二來縱然斐潛獲勝,要收複山東,也不是那麼容易,一來二去也就自然顧不上宛城這邊的黃氏了,所以劉表目標,就是打一個這樣的時間差,然後遊刃有餘的獲取自己想要的結果。隻不過萬萬沒有想到,斐潛和曹操之間的這樣一場看起來氣勢磅礴的彌天大戰,竟然上下兩下收了場。
如果僅僅是斐潛和曹操光打雷不下雨,問題也還不難解決,更麻煩的是江東這群二愣子鄉巴佬……
劉表看不起孫堅,甚至是有些厭惡。
一個世代在吳郡的小姓,不過是憑著些武勇,便僥幸得勢的粗鄙之輩!雖然說孫堅在某種程度上也促成了劉表入駐荊州,但是對於孫堅未有上命,便私刑誅殺朝廷大臣的行為。深為反感,認為這是孫堅謀逆的先兆,
所以,劉表也不喜歡孫策,更談不上和孫權有什麼『生子當如孫仲謀』的感慨,當江東氣勢洶洶,攻克了江夏之後,劉表在震驚之餘,心中升騰起的出了憤怒,更多的是恥辱感,『江東小兒,欺人太甚!』
江東也是來者不善,攻克了江夏郡所之後,一方麵開始清剿江夏周邊,另外一方麵也在摩拳擦掌盯著江陵。若是江陵陷落,就等同於半個荊州完蛋!
在這樣的情況下,曹操向劉表伸出了一隻手,表示願意和劉表聯手,一同進擊江東,似乎也就成為了沒有選擇之下,比較能接受的一個選項了。
若是自我安慰的想一想,汝南原本就不算是自己的管轄之地,賠給黃家的也就是南鄉而已,而江陵則顯然更重要……
實際上劉表和曹操都明白,黃氏後麵還有個關聯詞,在當下局麵之下,能不碰還是不要碰的好。
但是曹操顯然也不是所謂的無私幫助,大體上就是將原本插在曹操腰子上的刀,轉過頭來插在劉表大腿上而已,割點肉,放些血……
曹操也給出了個『相當有誠意』的一口價。
這個一口,有些大。
可問題是能用錢財解決的問題,應該都是小一些的問題,不能用錢解決的,才是大問題,所以最終劉表還是咬著牙選擇了花錢消災,或者說暫時性的先消去江東這個災禍,至於黃氏,隻能是暫且先放一放。
要攮外,自然先安內,後世光頭強的道理,劉表自然也是門清,所以在聯合出兵之前,自然需要將自家內部的醃臢多少洗刷一下,粉飾一番,就像是當下劉表塗在臉皮上的粉,遮住了皺紋,當然也掩藏了汙穢。
『兵之要事,乃國之重器!』劉表沉聲說道,『某以身家托付於卿,不求卿踏平狼山,隻求靖平地方,卿何報之?損兵折將,丟境失土,留卿何用!又是該當何罪!』
劉表說的義正辭嚴,聲色俱厲,蔡瑁心中反倒是落下了不少,便立刻心領神會的連連在回廊下的木板上咚咚咚的叩頭,口稱罪過。
雷霆過後,隻要當場劈不死,自然就是輪到些雨露。至於雷聲大的雨點小的驃騎將軍斐潛,劉表隻能是閉眼表示不願去多想,省得氣息不順,又多出一些什麼好歹來。
文聘雖然有武勇,但是要讓文氏協調荊襄士族,一同抵禦江東,還是多少有些欠缺,劉表自己倒是覺得自己是有這個才能,隻不過因為年事太高,在室內塗粉多少還能遮蔽一些窺探的目光,若是到了外間,陽光之下怕是也難以遁形,老弱之態展示於外,終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也隻能是讓蔡氏繼續挑起這個擔子來……
畢竟蒯氏獻言獻策多少還算是可以,若是調兵遣將,恐怕還不如眼前這個半桶水,更何況蒯氏自己所謂良才也不怎樣,不但將自己搭進去,還讓劉表兒子也深陷長安不得而歸。雖然說劉表自己有時候也看劉琦不怎樣順眼,但是畢竟是自家孩子,自己看不順眼打罵都成,但是旁人麼,哼哼,因此也連帶著覺得蒯氏餘者也是一般,不可重用。
矮個子裡麵挑高個,再加上形勢所迫,劉表也就隻能是睜一眼閉一眼,然後將原先加在蔡瑁頭上的官職褫奪了下來,隻留下了一個江夏校尉,用意也自然很明顯了,然後便讓蔡瑁一來戴罪立功,二來麼,也是要蔡瑁負責去塞曹操一旁張大的嘴……
蔡瑁原本以為不過是劉表找曹操借了些兵,一邊想著劉表竟然還有這種本事,頗感吃驚,另外一邊也認為曹操就算是願意借兵,怕是也沒有多少,於是乎自然應允下來,可是等脫了罪回到了家中,急不可耐的先讓人燒水沐浴祛除了一身汙穢之後,才在蔡和的講解之中恍然明白過來,明白了當下形勢的徒然轉變,再看到曹操所需物資財貨,自然就明白了劉表所謂『些許』糧草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些許』的了,不由得咬牙而罵;『老賊害某!』
可是當下,又能如何?
蔡瑁眼眸之中陰晴不定,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