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說什麼就是什麼罷!
『我們派到大小方盤城的斥候遇到了漢人的瘋狂攻擊!很瘋狂!』白熊忍不住用刀鞘墩了一下地麵,『所以,我斷定,這是漢人要大舉進攻的征兆!而漢人進攻,就一定會來這裡!』
海頭,或是說月亮湖,是這一帶的重要水源,不論是人還是馬,都離不開水,所以很自然,這裡,就將成為必爭之地。
『我們為了引誘漢人進攻,承受了大量的……慘烈的……犧牲……』白熊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麼事情,語調不免有些顫抖和遲緩,『漢人的進攻即將到來,就在東麵,就在這裡……而我們,要在這裡迎擊……』
闕素終於是忍不住了,大聲問道:『為什麼又是我們?疏勒呢?高昌呢?還有……』闕素咬了咬牙,『貴霜的人呢?』
白熊吸了一口氣,說道:『貴霜人……在精絕……』
闕素明白了。
而另外一邊的阿姆西似乎才慢慢想出來的樣子,略有些遲疑的說道:『那麼……豈不是說……貴霜那邊,原來的意思,就隻是要我們引誘漢人出來……並不是要我們去進攻漢人的領地……』
白熊默然,將頭轉到一邊。
阿姆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又轉頭看向了闕素,卻看到闕素默默的點了點頭,阿姆西頓時忍不住跳了起來,指著白熊吼道:『那你怎麼說是貴霜要我們進攻的,要去劫掠漢地,然後還說貴霜會立刻趕來,會支援我們?啊?!你你你,你怎麼騙人,怎麼對得起我那些死去的族人?』
白熊臉上橫肉跳了跳,也是吼了回去:『作為前軍統帥,提前了解對手實力,試一試敵人的分量,有什麼錯?!啊?!我們不進攻,漢人怎麼會出來?啊?!你族人死了,難道我族人沒有死了?啊?!』
阿姆西一愣,似乎想要說一些什麼,但是又說不出來的樣子,最終隻能氣喘了幾聲,然後重新坐下。
白熊瞪著阿姆西,『還敢衝我吼,啊?!吃了豹子膽子了?要不是看在多年交情麵上,我現在就可以前軍統帥的身份砍了你!向我道歉!立刻!』
阿姆西低著頭,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最終還是將頭叩在了地上,『我……我……道歉,對不起……』
『嗯……』白熊點了點頭,『行了,看著這麼多年的交情上……這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現在,最關鍵是我們要在這裡迎擊漢人,至少要擋住三天……然後貴霜的人馬才能從精絕哪裡趕過來,疏勒將會出現在漢人的北麵,婼羌會堵住漢人的南麵……三路夾擊之下,漢人即便是再強,也是必死無疑!』
鑒於當前的形式,白熊終於是說出了原本的計劃,而不是經過了他魔改的那種。
『三天……』闕素沉聲說道,『這……很難……』
如說不是之前的交手,闕素多半也會認為這個任務時間沒有什麼問題,不就是兩三天麼?但是現在,闕素卻覺得能拖著一天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還要三天,而且萬一貴霜的人來晚了,三天,嗬嗬,要是四五天才到……
阿姆西說道:『要不然,我們現在就報給……』
白熊搖頭,『不行。如果我們上報了,漢人卻沒有全軍出動……』
闕素和阿姆西也明白了,為什麼這幾天明明斥候哨探受損非常厲害,但是白熊依舊是一直往東麵派人去查探。
『貴霜的人即便是來,也是要有一定的時間……等他們趕到這裡,要是……』闕素憂心忡忡的說道,『漢人如果出動,至少萬人,若是都是之前遇到的那種水平,我們怎麼擋得住三天?』
『擋不住也要擋!』白熊咬著牙說道,『這是命令!如果我們提前潰退了,那麼合圍就不能形成,南北兩路的人馬很有可能也會直接撤退,到時候,就算是我們沒事,貴霜也會找我們麻煩!』
阿姆西忽然大聲說道:『我們真的阻擋住了漢人,也是一定損失慘重!而我們在這裡的族人死完了,難道貴霜就會保護我們麼?族人都死了,還有什麼未來?貴霜肯定也是想著這個主意,反正即便是計劃失敗了,死得也是我們的人!他一點損失都沒有!說不定到時候貴霜再和漢人談判,將我們像是肉塊一樣,割給漢人!』
『你迷了心了?亂說什麼?!』白熊罵道,『貴霜昂古將軍怎麼會欺騙我們……』說道這裡,白熊也沉默了下來。因為這個話,白熊他自己都不信。『不要亂說,這種話,要是傳出去,軍心動蕩,就更守不住這裡了……』
闕素忽然說道:『不,阿姆西說得對,貴霜怕是真的就是這麼計劃的……一個是按照原本的計劃,真的能夠三麵合圍,打敗漢人……第二個就是如果漢人太強,然後我們在這裡混戰,損失過大擋不住漢人,貴霜人也能立刻脫身,而漢人在大戰之後也多半不會窮追……談判,便是漢人和貴霜都能接受的了……』
闕素搖了搖頭,說道:『吃虧的依舊是我們,是我們……漢人和貴霜,嗬嗬……』
白熊眼露殺機,咬牙說道:『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一些,就要好好想想對策。我們是要擊敗漢人,但我們更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實力,否則擊敗漢人對我們而言,也沒有什麼意義……』
『那個……』阿姆西忽然說道,『我聽說……這一次漢人據說是說什麼要替那個……什麼……早先和大月氏有爭鬥的允戎複仇的……』
白熊說道:『你怎麼也知道這個事情?』
『這事情早就有傳聞了……』闕素應答道,『我覺得阿姆西提醒了我們,這是漢人和貴霜之間的事情……不不,這是允戎和大月氏之間的事情,我們其實……』
阿姆西連聲說道:『對,對,就是,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白熊沉吟著,板著臉,目光一回兒停留在闕素的臉上,一回兒又轉回到阿姆西的臉上,良久才說道:『你們,知道,如果,這麼做,意味著什麼?』
帳篷之中忽然沉寂下來,隻聽到了粗重的呼吸之聲。
風聲呼嘯,帳篷之外,忽然之間傳來了不知道是那個人的牧歌,淒婉的夾雜在風中,從帳篷的縫隙當中鑽了進來……
『不!不能這麼做……』白熊思考了許久,甚至額頭上都有些汗珠,『貴霜人要是知道了,我們都會被……至少,要等這一次分出勝負來……』
闕素長長歎息了一聲,『那還不是又回到了原來的問題上!』
『不,這不一樣……』白熊裂開了大嘴,露出了黃黑板牙,緊緊的盯著闕素,重複道,『不,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