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之處的一個塢堡。
『我認得你!鳳頭張三!』塢堡之上,有人指著其下蒙麵帶隊的賊人大喊道,『子母雙刀走天下,豪氣助人鳳頭張!我認得你眉目!就是你!』
『怎麼可能?』眾人頓時一陣大嘩。
誰都知道,這段時間周邊來了個豪邁大俠,又是幫扶鰥寡孤獨,又是豪情慷慨,視銀錢如糞土,不少人都去拜見過,還有的坐下和張三喝過酒!
然後轉眼之間,豪邁大俠就變成了蒙麵強盜……
『張三!如此行徑,怎麼對得起我們!如何能稱得上忠義!張三,你還有臉麼!』
塢堡之上一片憤慨之聲。
張三扯下了麵罩,原本濃眉大眼的容貌,現在抖起了橫肉來,便流露出幾分凶殘,『什麼忠義仁孝?什麼對錯是非?都是紅口白牙人放屁!一群廢物!爾等懦弱,便要某替爾等快意恩仇!爾等貪財,便要某使錢慷慨!爾等雖有人形,實乃畜生!扒灰的扒灰,爬牆的爬牆!卻裝出一副忠良模樣!侵吞他人田產,奪取他人骨肉!各個吃得滿口是血,還有臉對某噴口臭!今日,便是爾等畜生現形之時!攻上去!』
塢堡之上的人冷笑著,『彆怕,彆怕,賊人上不來……賊人沒有攻城器械……』
還沒等塢堡上的人說完,就看見在下麵的隊列之中推出了一輛衝車!
塢堡之上的眾人頓時色變!
『轟!』
原本用來對付厚重城門的衝車,衝撞起普通塢堡大門,就像是殺雞用了牛刀一樣,幾乎沒有費多大的氣力,就撞開了塢堡的大門。
旋即張三帶著人手,狂呼一聲,便往內席卷而進。
不多時,塢堡上就升騰起了滾滾黑煙。
而此時此刻,不知道多少黑煙也在這一片土地上升騰而起……
荊襄江陵,人聲呼號,逃避人禍的百姓宛如熱鍋上的螻蟻,四下亂奔。
誰能想到在剛剛平複了沒有多久的江陵,便是又掀起了刀兵人禍!
雲夢澤的賊人打出了劉表僭越,殘戮地方的旗號,宣稱自己是天子門生,虎嘯將軍,要行清君側除妄臣之舉,浩浩蕩蕩撲殺出來,攪動得江陵一片烏煙瘴氣。
一時間荊襄上下,江陵左近,即便是身處其間,恐怕無論是誰,都難以把握住整個事情的全貌。
雖說雲夢澤隻是賊人,但是凶悍異常。正常來說,普通的遊俠單打獨鬥,像是什麼撒土灰扔石灰等等的手段,自然是層出不窮讓人防不勝防,可是真要是上了戰陣,這些手段根本用不上!
對陣之時,如林如山的刀槍穿刺而來,唯一的手段就是咬牙搏命,哪還有什麼空閒去掏摸什麼上不了台麵的小手段?
所以大多數時候,單打獨鬥遊俠能勝,但是一旦結陣,遊俠就沾不上什麼便宜了,畢竟遊俠隻是遊俠,有能力一騎當千的,也早就不用再當什麼遊俠了……
可問題是當江陵地方郡兵以為雲夢澤不過是烏合之眾的時候,卻猛然間吃了一個大虧,出城浪戰的縣尉死於陣前,臨近雲夢澤的華容率先被攻破,然後就是混亂著席卷了周邊,直逼江陵重鎮!
原本在田野之間生長的莊禾,被付之一炬,烈焰滔滔,搶不來的,拿不到的,便砸了,燒了,毀了!
反正我拿不到,旁人也彆想拿!
無數黑煙在升騰,無數百姓在哭嚎!
雷薄站在山崗,身邊一麵虎嘯將軍的大旗招展。『劉景升老兒什麼時候出兵?』
從雷薄身後轉出那個年輕人,嗤笑了一聲,『出兵?出殯罷……不出兵是個死,出兵了也是死……』
雷薄斜眼看了看年輕人,『某不管劉景升死活……某隻要江陵!』
年輕人哈哈一笑,『自然,這是自然……將軍放心,放心……』
……o(*≧▽≦)ツ……
平氏。舞陽之南。
有二山,一名為胎簪山,另外一個叫桐柏山。中有淮水。相傳大禹治水,便三至桐柏。
『……』曹洪仰頭望著一山比一山高,還有最高處的桐柏山的主峰,砸吧了一下嘴,掉頭往下走,『回營!』
『將軍,不上去了?』曹洪護衛問道。
曹洪搖了搖頭,四望良久,轉頭說道:『在這裡看著近,真要走起來……嗬嗬,下次罷!人力終有儘時,哪能事事隨心?走了!』
大營之中,待久了多少也有些煩悶,曹洪便是出來行獵,也算是散散心。
然後打著獵,不知道為什麼曹洪,就想要登上山看看,但是等他爬上了一座山的頂峰的時候,卻看見山後還有山。
再爬麼?
原先盤旋心口的那個無名火卻消了……
隻剩下些餘燼,點點的灼著。
少年時,便想著上山,上一座山再上另外一座,而到了中年,便要考慮下山的路了,否則就像是劉表,卡在光禿禿的太白頂,上麼,虛無一片,又沒有天梯,怎麼上?下麼,好不容易才上來的,哪裡舍得兩手空空就這樣下去?
一耽擱,二延誤,等到天真的黑了,再想下去……
嗬嗬。
劉表不是沒機會。
當年曹公要企圖設計引誘斐潛搞一波的時候,就試圖和劉表聯係,想要建立一種較為親密的關係,至少比一般的所謂同盟要更緊密一些。
劉表有兒子,曹公有女兒,這不是明擺著麼?休了蔡氏,娶了曹氏,隻要曹公在位置上,就能保劉琮至少二千石一生不墮!
可是劉表拖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時過境遷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現在好了,即便是劉琮舔著臉上來,也沒人要了。
『荊州……劉氏……蔡氏……』曹洪低聲笑道,『嗬嗬,還真以為荊州一地,就隻是這兩個姓氏麼……』
『將軍?你說什麼?』在曹洪身邊的護衛沒聽清楚,問道。
『沒什麼……你帶兩人,先將獵物帶回去,這個……嗯,還有這個留著,其他的就給兒郎們分了罷!』曹洪指點了一隻野兔和一隻山羊說道。
平日裡活蹦亂跳,到了時辰,也就是一豆盤的菜肴!
弱肉強食,這本身就是不分好壞,不分善惡。
就像是曹洪一行人攜帶兵刃弓箭,山中走獸飛禽什麼的,自然是成為了曹洪的獵物,如果反過來,曹洪一行赤手空拳又傷痕累累疲憊不堪,說不得就成為了山中虎豹的口中食物。
就隻許人吃虎,不許虎食人?
天地之間,那裡有這樣的道理?更何況誰是人,誰是虎都不一定,亦或是非人非虎,隻是倀鬼而已?
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黃雀身後,又是何人?
曹洪不由得回頭看了看。
桐柏山上,風吹草搖,山石峭立,如同一個亙古巨人,冷冷和曹洪對視著。
『哼……』曹洪晃了晃腦袋,『走著瞧……』
…………
長安。
驃騎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