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眾生,或許有一些人在某個階段的時候,會產生出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就是傻子心態。
看誰都是傻子。
這個人做這個事。真是個傻子。
那個人做那個事。看看,不是傻子是什麼?
唯一不是傻子的就隻有他自己。
所以稱之為傻子心態。
這種心態持續的時間,有的人根本沒有,有的人或許一兩年,有的人則是更長……
就像是裴耈,就覺得裴茂是個傻子,甚至因此而痛恨裴茂。
兵甲器械,利潤空間是驚人的!
一個從工房裡麵運送出來的兵械,對於倒賣者來說,既不要煉製,也不需要打造,可以說成本幾乎是零!
而驃騎之下兵械的精良,天下皆知,因此售價自然都是不菲,稍微動一些手腳,在清單上報一些折損,然後這不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錢財麼?
普通刀槍就不說了,一套精良的將校盔甲,一身就要近百萬錢!
這不懂應該怎麼做,不就是傻子麼?
關鍵是平陽工房就在河東北麵啊,從平陽工房到長安,兩條路,一條走山路,繞過北曲往南,多是山路,較為崎嶇難行,另外一條自然是走河東線,而且河東這一條路平坦方便,所以走那一條更好還要多說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這樣一條運兵線,不懂的靠這個發財,那不是傻子麼?
因此這條發財的線不能斷!
大家都靠著這條線吃飯呢,即便是驃騎將軍來了又能怎樣?這可不僅僅是裴氏幾個人的飯碗!這一上來都要打翻了,便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不好使!
裴茂竟然看不清楚這一點,以為僅僅是裴氏家中幾個人的事情,這不是傻子又是什麼?以為躲能躲的過去,忍能忍得下來?
更何況,裴耈雖然是裴茂的從弟,但是關係並不是很好……
或許小時候曾經好過,但是具體因為什麼事情鬨翻了呢?
裴耈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所以讓裴耈現在收手?
那根本就不可能!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裴耈在身邊彙集了大量的人和財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可以了,尤其是當這樣的一群人都跟著裴耈指著裴茂說裴茂是傻子的時候,裴耈甚至覺得或許驃騎將軍斐潛也是一個傻子……
如果不是傻子,怎麼會在大軍行進的過程當中居然還停下來聽老農說一些什麼?這年頭,除了傻子之外,誰還在乎農夫百姓說一些什麼?
退一步來說,驃騎若是一心要將裴氏上下趕儘殺絕,那麼還有心情停下來聽什麼?
既然驃騎停下來了,說明走這條線就是有效的,既然是有效的,那麼就應該繼續用,直至所有的目標都一一的實現……
簡單來說,在每一個案件之中,不一定要搞死原告,但是隻要搞臭原告,那麼原告所說的東西,還能是真的麼?
至於讓誰去,當然是讓傻子去搞……
……ψ(`?′)ψ……
斐潛到了安邑。
安邑原本是河東的治所,但是自從斐潛從平陽崛起之後,平陽就像是後世的那些什麼商圈,如同旋渦一樣牽扯這河東這一片的經濟,再加上後來的衛氏事件,也就使得大部分的商家都遷移到了平陽之處。
安邑當下更像是一個中轉站,南來北往的貨物都走這一條,往東麵上黨太原的也是在安邑這裡彙集,所以整體上來說,似乎也不算是太差。
但是實際上,安邑多少有些尷尬,因為經濟麼,平陽為重,然後政治上麼,也是同樣受到了平陽的製約,雖然說荀諶一直以來都算是北地大總管,並沒有掛上什麼河東太守的名號,但是實際上荀諶的指令比太守的還好用……
平陽守的印章,比河東太守的印章效力都強。
這就讓河東太守裴茂既尷尬又無奈。
河東現在就像是被分割成為了兩部分,一部分是以安邑為周邊,然後到陝津一帶,可以稱之為河東南部,另外一塊自然就是平陽北曲等往北,與西河郡接壤的河東北部。
雖然沒有明麵上的切割,但是已經成為默認的事實。
裴茂連軍事權都欠奉,畢竟陝津這種地方也不是斐茂能夠插手的,也就剩下一些普通郡兵能管一下而已,而行政權麼也就剩下這一點點,所以也難怪斐茂有時候就在聞喜貓著,反正裴茂自己也清楚,這河東太守就是一空銜,大事麼做不了主,小事麼沒意思。
但是驃騎來了,裴茂即便是再覺得沒意思,也要乖乖的從聞喜趕來,然後組織安排,親自帶隊出迎二十裡,等候驃騎人馬的到來。
張時站在另外一側,時不時的冷笑。在張時看來,裴茂的政治生涯已經算是進入了倒計時,這個河東太守的位置怕是坐不了多久了,而張時他自己將成為在驃騎之下,第一個扳倒一個太守的鬥士,這不僅是證明了張時自身的能力,也鞏固了他的活下去的本錢。
裴茂對於張時投來的幾近於挑釁的眼神視若不見,就像是一個老眼昏花之人,對於外界麻木得讓人都替他著急。
太陽爬上樹梢的時候,三色旗幟也出現在地平線上……
驃騎將軍來了!
然後便是近乎於固定流程一般的過場……
斐潛笑嗬嗬。
裴茂也是笑嗬嗬。
張時在一旁也是笑嗬嗬。
一切似乎都是這麼和諧,友愛,團結。
在接受了河東百姓,安邑父老的夾道歡迎,斐潛又現場接見了安邑鄉老的拜見,寒暄慰問了一些情況之後,便是進了安邑城。
許褚帶著斐潛的直屬近衛營,接管了安邑的城防,魏都則是接管了縣衙府邸的內圈防衛,黃旭則是依舊負責貼身防護。沒辦法,畢竟這一次斐潛是一家老小都來到了河東,不小心自然是不成的。
裴茂看在眼裡,卻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
畢竟若是不能解決問題,就可以選擇解決有問題的人,再加上斐潛之前在長安都數次遇刺,接管了安邑的防禦工作,反倒是讓裴茂更安心一些,否則真要是遇到什麼事情,算誰的?
張時明顯興衝衝的就想要找斐潛彙報工作,展現自己在河東這一段時間的工作情況,但是斐潛並沒有直接就處理這些事情,而是表示路途勞累,一切事務次日再說……
張時自然也是隻能遵從,然後和裴茂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便是先行告退走了。
裴茂皺著眉頭,原本也想要離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心中似乎有些事情放不下,亦或是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琢磨了片刻之後,便是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了安邑縣衙的官廨之處……
大部分的縣衙都是不是完全開放的,即便是到了後世什麼宮什麼殿,也不是所有人想要去都能去,即便是開放日也是要預約審核的,因此在安邑縣衙之中,常年對外開放的便是一般小官吏的官廨,就像是一個辦事處一樣,也有個小院子,然後處理一些日常的瑣碎事件,這裡一般來說是由縣丞來坐鎮,自然也有休息的房間。
簡單來說,斐潛占了原本屬於裴茂的河東太守的府邸,然後裴茂原本可以回去,但是他並沒有離開,而是住進了太守府隔壁的安邑縣的官廨之中……
黃月英是快到了安邑的時候,在斐潛放慢了速度之後才算是追趕上來,見到了斐潛便是忍不住的一頓白眼,抱著明顯變黑變瘦的斐蓁心疼不已,死活是不肯鬆開手,到了安邑城中之後,住進了府衙之內,便是招呼著這個那個,給斐蓁沐浴洗漱做好吃的等等,將斐潛倒是扔到了一旁。
斐潛重要還是斐蓁重要?
在這個時刻,黃月英做出了選擇。
而對於當下河東來說,也需要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