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於斐潛來說,更重要的還是隴右的局勢。
隴右這一次縮著腦袋的樣子,讓斐潛多少有些奇怪,直至最新的戰報傳來之後,斐潛才算是明白了這群家夥的打算。
這不是匈奴人的老戰術麼?用大漠來拖垮漢軍,然後再趁著漢人失敗頹廢的時候發打一把,劫掠地方。
斐潛原本以為這些這些家夥會鬨騰一下,結果沒想到竟然都縮了回去,這讓斐潛多少有些失望。
嗯,確實是失望。
當年斐潛取得關中隴右的時候,其實和曆史上曹操獲取這一塊區域的情況差不多,就是在表麵上,以及主要的幾個大城有控製權,其餘的鄉野地方,基本上來說都是屬於鄉紳大戶的,這也導致了曆史上的關中反複,以及諸葛亮北伐之時隴右幾近於不抵抗的現象。
江東的士族策略,在整個大漢境內,都有一些類似的情況。
畢竟不管是斐潛還是曹操,在明麵上都是代表了大漢朝堂在行使權柄,在某種程度上依舊算是家裡打架,因此這些人左右搖擺也就成為了一個很自然的現象。
斐潛之前認為因為隴右西羌的遺留問題,會導致羌人被這些大戶挾裹,產生一些連鎖的反應,但是現在看起來,反倒是大戶急得跳腳,羌人懶洋洋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似乎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仔細想一想也屬於正常。
大多數的羌人,也是普通人,既然可以好好活著,那為什麼要跟著漢人大戶一起搞事情呢?再加上羌人也未必都能懂得什麼唇亡齒寒的道理,即便是有羌人會懂,但是會不會做又是另外的一件事情了。就像是後世裡麵的人什麼大道理不懂,但是真正做事情的時候真的有按照道理在做麼?
這一次的軍事行動,就像是布下了一張大網,結果隻是撈起來幾條不大不小的魚,因此賈詡來信表示,要不要再擴大一些……當然按照賈詡的意思,便是搞得越大越好,但是畢竟要搞得大了,還是要通過斐潛這裡點頭同意。
這個甲魚,是覺得我的補鍋技術不錯,所以見捕撈的情況不是很理想,便是要下斷子絕孫規格的捕魚網了?
現在斐潛就是要決定這個網眼的密度。
在隴右,同時存在著兩種不同的社會製度,一種是羌人的,類似於『奴隸社會』的模式,羌人頭領擁有剝奪和占有戰俘一切勞動和身體生命的權利,甚至可以將戰俘奴隸等進行買賣和交換,隨意打罵,甚至是殘害,亦或是成為娛樂的玩具。
也就是說,在羌人係列那邊,整個社會認知還是停留在奴隸主和奴隸之間,其他的社會關係便是前一個的延伸……
而在隴右的大戶,則是地主階級的代表,他們的剝削主要體現是在『物』上,也就是田地上,然後利用田地來限製和剝削普通佃戶,而在『人』上的剝削和占有,相對來說比較小一些,嗯,這個『小』是比起奴隸主對待奴隸的剝削壓榨『小』了一些。
剝削是不可能在現在這個社會發展階段消除的……
即便是到了後世,也很難得到控製,斐潛所能做的,便是指定一係列的規矩,讓整個剝削不至於毫無忌憚的發展,甚至破壞整個的社會係統。
斐潛仰著頭,思索了許久,最終在軍報上批複了幾個字,讓兵卒立刻傳遞到隴右去……
……ヽ(`З’)??……
曾大戶的馬賊集團,在整個的隴右地區是很出名的。
若是假以時日,說不得就會成為第二個的馬騰……
大多數的地方割裂集團,基本上來說都是采用曾大戶的模式,就是橫跨黑白兩道,明麵上暗地裡的手段都有,一開始裝模裝樣做小,等到大了的之後便是開始齜牙咧嘴架空地方官吏,上下勾結謀取暴利。
因此,在曾大戶的這個老巢之處,四麵八方彙集而來的羌人便是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畏畏縮縮。對於這些羌人而言,曾大戶的這個老巢,無疑就是相當恐怖的所在,那些凶神惡煞的馬賊,殺人如麻,暗紅色的軍寨牆體,似乎每一寸都浸透了血液,黑洞洞的殘破窗口,在這些羌人眼中也就像是一張張的血盆大口,準備吞噬生靈。
『他們是要做什麼?』
『不知道……』
『我們是要做什麼?』
『不知道……』
一個部落來兩三個,一群部落彙集起來的這麼一堆的羌人,茫然且無助的聚集在一處,看著來來去去忙碌的張遼手下的兵卒。
在這些羌人之中,有不少的原本就是在部落當中處於偏下等的位置,大概就是那種上了戰場便是最先要衝鋒,隸屬於炮灰係列的哪一種,甚至都有一些年齡大的,手腳都不是很利索……
畢竟誰也不清楚張遼要做什麼事情的情況下,羌人部落裡麵也不可能派遣什麼重要的人物前來。
這些羌人甚至在出發之前,都和家人抱頭痛哭過,以為他們自己這一次便是一去不返,性命不保,說不得要被漢人如何淩辱,即便是沒有漢人怎麼樣,落到了曾大戶的馬賊手中,也難以說保得囫圇,缺胳膊斷腿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帶著恐懼和不安,這些羌人就像是一隻隻的鵪鶉一樣縮著腦袋,如果說地麵上或是周邊有什麼裂縫,這些家夥想必是很願意將自己埋藏進去,即便是不能容納整個的身軀,塞進去一個腦袋也是好的,就不用看,也不用聽到周邊這些恐怖的一切了。
可怕的曾大戶軍寨,還有可怕的漢人兵卒。
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一切都是那麼的恐怖……
張遼站在軍寨之外的一處高台上,看著這個被當成了馬賊老巢的軍寨。
無疑,這裡曾經是代表了大漢的權威,表示了大漢疆土的領域,但是現在麼……
這兩天,張遼已經是掃蕩了周邊,捕捉了一些馬賊,但是曾大戶的主要部隊依舊是在外圍遊弋,既不肯和張遼正麵交戰,也不肯就此遠遁大漠,顯然還是打算著將張遼引誘到大漠當中的算盤。
但是張遼並不打算跟著馬賊的步調走。當年驃騎將軍斐潛就有說過,領兵作戰其中有一條就是自己舒服,讓對手不舒服……
『報!將軍,羌人們來的都差不多了……』一名兵卒跑了過來,說道,『周邊較大的那些都來了,但是還有幾個小部落還沒有人來……不知道是走丟了,還是沒來……』
張遼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不等了,便是準備開始罷!』
並不是大部落就比小部落膽子大,而是大部落出兩三個人問題不大,但是如果隻有十來個人的小部落,兩三個人的負擔還是蠻重的,所以說不定這些人眼見著張遼的傳令兵一走,便是連夜打包跑路了……
沒錯,張遼準備在曾大戶軍寨這裡搞一個『審判大會』。
當年驃騎將軍在平陽的時候,對抗白波賊之時,就有做過這樣的類似的事情,並且後來寫入了講武堂的案例之中,但是並不是作為戰役戰術,而是在雜項之中的案例。
張遼覺得,當下用來正合適。
曾大戶的馬賊,對於張遼來說根本一點都不可怕,但是要去抓這些馬賊太費功夫了,會很麻煩。因為在大漠之中,很難分辨出這些馬賊和一般的羌人部落裡麵的羌人有什麼分彆,畢竟從外觀上相差不多,再加上若是追得急了,馬賊分散往羌人部落裡麵一混,除非張遼想要搞一些什麼三光政策,否則要徹底清剿這些馬賊,是一個相當繁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