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羌人簡單的思維當中,難以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不合理的事情,也不清楚為什麼他們會被要求繳納各項的費用,即便是這個費用看起來那麼的合理或是不合理,突兀或是不突兀。
但是實際上這種事情,並不是隻是針對於黃羊部落,亦或是羌人本體,而是強權在麵對所有的弱勢群體的時候,都會這麼做。就像是八國聯軍打到了辮子清,辮子清也不需要全國民眾的同意,就可以在條約上簽字,開始給洋大人繳納保護費和各項費用了。即便是到了後世,也是一個樣。
歸根結底,不是合同的問題,也不是八國聯軍的問題,而是弱,就會挨打,想要不挨打,就必須變強!
變強的方式也有很多,但是烏合之眾,顯然並不是其中有效的一種……
關鍵是烏合之眾往往自己並不是這麼認為。
太興五年,七月間,隴右羌人又再次聚集叛亂。
消息傳來,頓時引起關中一片的嘩然,所有人的注意力便是集中在了隴右,一些人開始表示這個事情他們早有預料,另外一些人則是開始表示之前某些人在隴右的某些做法有失公允雲雲。
當然這些議論還隻是一個鋪墊,更多的人依舊沉默著,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來,隻是用小眼珠子瞪著驃騎將軍府,盯著斐潛下一步的舉動。
斐潛在左馮翊,接到了最新的情報之後,便是一句話不說,隻是提筆在情報後麵寫了一個『戰』字,就叫快馬將這封信又給帶了回去。
關中士族子弟便是一陣麵麵相覷。
雖然說驃騎大概率還是會正麵對戰,但是這麼直接,甚至連前戲都沒有的乾脆,確實也讓這些人感到一些痛苦。
真不怕隴右從此大亂?
然後陷入當年漢靈帝的窘迫境地?
尤其是隴右的地方官吏又有很多被抓捕起來,然後正處於一個比較不穩定的狀態,再這樣的情況下交戰,真的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麼?
萬一出現不穩定因素,然後擴展到了周邊,然後導致了那什麼什麼,驃騎將軍都不考慮考慮?
驃騎將軍府衙廳堂之中。
『此戰非同小可,若是隴右淪陷,關中必受影響……』韋端在一側,迅速的瞄了一眼龐統,然後說道,『若是失了隴右,害了主公大業,此事甚大啊……』
龐統微微笑了笑,黑臉之上有些冰霜之寒,『韋參律,汝如何知曉吾等隴右必敗?是張子遠不堪一擊,亦或賈文和計短謀淺?』
韋端連連擺手,苦笑道:『龐令君,某非此意也。驃騎兵卒將校,皆勇猛過人,此乃公論,隻是……隻是正所謂「河西鬥絕,在羌胡中」。若是東西羌聯合一處……還是謹慎些好,謹慎些好……』
韋端從頭到尾,都是廢話,既表示了他的擔憂,但是他什麼建議也不說。彆看苦著個臉就像是被欺負的小媳婦,但是實際上穩坐釣魚台,如果張遼賈詡勝利了,那麼韋端說一些防範於未然的話也沒有什麼錯誤,若是張遼賈詡失敗了,韋端現在所說的話,就是將來算賬的本錢。
龐統對著韋端嘿嘿笑了兩聲,然後將目光轉向了其他的人,朗聲說道,『各位還有什麼未儘之意?』
在場的官吏表情都有一些凝重,一時間無人應答。
龐統站了起來,『傳令各地,依照驃騎之令,全力備戰!』
眾人相互看了看,最終低下頭,應答了一聲。
單一的什麼羌人部落,不管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眼中,都是一文不值。但是鬨事的羌人部落如果多了,就棘手了。就像是後世,零星的時候就像是個屁,但是屁多彌漫開來,串聯在一處,就成了毒氣,上上下下的官吏臉都會發綠。
尤其是關中士族子弟,他們對於羌族之亂的事情,其實還是記憶尤新。
在漢代之處,『西羌』問題就是在河西區域的一個非常突出的社會問題,這個問題的突出,不僅僅是因為河西民族構成複雜,也有是因為漢王朝之中,將河西作為『製邊』政策推行的重點地區。
也就是試驗田……
如果站在後世的角度來看曆史,大體上都會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看著曆史裡麵的某個大人物或是小蘿莉,呃,小嘍囉,做出這樣或是那樣的事情,一種旁觀者的優越感多少會有一些在心中升騰而起。
然而那些身處曆史當中的人來說,一切都是未知的,他們不可能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清楚當下所做的事情是不是符合未來的變化,於是就不免會出現多種的分歧,不是因為傻,也不是因為苯,隻是他們看不清未來的迷霧。
就像是後世誰也意料不到一場新冠就能扯下鷹醬的內褲,露出屁股下的那些黑來一樣,否則在二十一世紀初的時候,還是很多人覺得鷹醬是牙尖嘴利,腦袋上麵的毛油光發亮,一副天生的自由紳士……
那麼20年的時候,就可以嗤笑在世紀初零幾年的那些人,都是白癡是傻瓜了?
顯然有失偏頗。
漢代,也是如此。
漢代之中,對待胡人的態度方法,有兩種,一是將一些胡族的主體力量驅逐出去,如對匈奴便是這樣;二是將一些胡人的主體力量封閉在『荒遐』地域,如對羌人便是如此。
匈奴是一塊試驗田,西羌是另外一塊試驗田,但是很遺憾的是,漢代兩塊試驗田當中的莊稼,大都沒有種好。
驅逐匈奴,吃力不討好,勉強算是驅逐成功了,但是好處卻讓鮮卑搶了去,漢王朝並沒有控製大漠。
在西羌這裡,因為羌人的生活模式其實已經在秦朝之前,就和華夏有了很多交融,所以羌人和匈奴不太一樣,羌人雖然畜牧業仍然是主要方麵,但農業的比重顯然在增加。
羌人在逐漸進入農耕的過程當中,農業經濟比重的增加,必然會造成畜牧業失去部分牧場,促使牧民向新的地域遊牧,而農業生產條件的要求,也使得農耕者必然會追逐更肥沃的易墾土地。
而漢王朝的嚴防死守,甚至是在解決問題的時候的明顯偏袒,使得羌人無法表述自己的情緒和要求,自然就越發的導致羌人的忿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