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陵。
張則的大軍,圍攏在房陵城外。
回頭望著自己大營當中的旌旗飄飄,望著一名名的兵卒來來去去,張則的侄子,張然多少有些掩飾不住自己興奮的神色……
一軍之將啊,一言出,萬人從啊等等這些想法刺激著張然,使得他腎上腺素的分泌比平常要多了不少,心跳加快,血液衝到了頭上,隱隱的都讓張然有些眩暈感。
當然,更會讓張然感覺到了幸福的,是將眼前的房陵攻陷下來……
有些腳步聲傳來,張然回頭一看,是夷人將繼闕。
『將軍辛苦了……』繼闕學著漢人的禮儀,向張然拱手打招呼,但是行禮的姿勢怎麼看都有些彆扭。
繼闕四十多歲,個頭比較矮,皮膚也比較黑,下巴上都是胡子,亂糟糟的纏繞在一起,小眼睛,卻流露出一種狂熱和貪婪,是一股對戰爭,對財富的狂熱和貪婪。
張則在夷人當中,還是有一些聲望的,所以這一次自然也是鼓動了一些夷人,加入了反叛的行列當中。這些夷人一般來說都在山寨之中,也很少走出大山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被張則一鼓吹,有一些人就覺得反正跟著張則乾一票,贏了當然什麼都好,輸了也不見得會虧,到時候見勢不妙就往山裡一縮,難不成漢人還能進山?
『頭人也辛苦了……』張然也拱拱手,然後說道,『怎麼樣,攻城的木頭器具等準備得如何了?』
繼闕得意的笑了笑,說道:『沒問題!周邊山裡都是木頭,就是砍倒拉過來要費些功夫……不過也就這一兩天的事情了!』
張然點頭,然後轉頭看著房陵城牆說道:『攻城器械若是到了,就是這些家夥的末日了!哈哈哈哈!』
繼闕也是大笑起來。
兩人笑了一陣,張然又跟繼闕說道:『還有個好消息……不對,有三個好消息……』
『請將軍說……』繼闕用略微有些彆扭的漢語說道,『嗯,是賜教?』
『哈哈哈,你我不用那麼客氣……』張然笑嗬嗬的說道,『第一個好消息,隴右大亂……西羌再次叛亂,驃騎啊,要先對付完了隴右,才能空出手來找我們的麻煩……哈哈哈,到時候說不定我們已經早就將漢中打造成鐵板一塊,驃騎再想來,晚了!』
『哈哈哈,確實是好消息……』繼闕也是笑,『那麼,第二個好消息呢?』
張然眉飛色舞,指手畫腳的說道,『第二個好消息,我們的人已經從荊襄回來了,大將軍曹孟德,正在集結兵力,將會給我們側麵的支持和呼應!到時候驃騎左右難顧,東西難守,說不定覆滅就在眼前了!』
『哦哦!』繼闕雖然不太清楚曹操具體的援軍,以及所謂的地理位置究竟是怎樣,但是聽聞了有利於自己這一方麵,多少還是覺得很不錯,也是樂得露出了八顆大牙來,哈哈哈的仰頭大笑。
『第三個好消息!』張然伸出了第三個手指頭,然後用很輕蔑的語氣說道,『原本對於我們來說,川蜀也是一個威脅,但是現在……哈哈哈哈,你知道不知道,川蜀之中,竟然派出的是諸葛亮!一個年方雙十的小輩!哈哈哈哈哈!要兵沒有兵,要錢沒有錢,又沒有什麼武勇,據說連普通兵卒都打不過!這樣的一個將領要來攻打陽平關,啊哈哈哈哈!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什麼?』繼闕顯然是一個非常合格的捧哏,在恰當的時候發出了疑問。
張然叉著腰,仰著下巴,『這說明了川蜀之中也沒有心思想要來進攻漢中!徐元直!哈哈哈,這個徐元直也有賊心!要不然就不會隻是派諸葛亮這麼一個文弱書生來做主帥,領兵攻伐陽平!川蜀之人也不想要來!這不是好消息是什麼?』
『所以,房陵……哈哈哈,房陵沒救了!』張然指著前方的房陵城池,『現在就剩下黃權這小子在頑抗……隻要拿下了房陵,便是大業可成!』
張然仰天大笑,繼闕也是眉眼儘展,兩個人站在城外指指點點,就像是下一刻就能將房陵一舉攻破,擒拿黃權猶如翻掌一般……
……(^.^)YYa!!……
一名羌人急急忙忙的走進了北宮的大帳。
『貴人,漢人的部隊並沒有往大澤這裡來……』
北宮慢吞吞的問道:『沒來?那他們現在的位置在哪裡?』
『我們的人接到消息,說漢人還在姑臧左近,並沒有往這裡來,也沒有往日勒方向去……』
北宮思索了一陣,便是對著侍從說道:『去召集各部頭人,到我這裡來議事。』
不多時,各部的頭人就來了,原本冷清的大帳,頓時就圍坐了一群人。
北宮忽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一些什麼,但是沒等他想清楚,便被一個羌族頭人打斷了思路,『北宮貴人,這漢人究竟在做什麼?難不成就是準備縮在姑臧,不動了?』
『姑臧周邊都是好田,這些漢人當然舍不得!』
『也不對罷,畢竟漢人隻能守城池,要是我們到麥收的時候去那邊,他們是出來戰啊,還是看著我們搶麥子啊?』
『這倒也是哦,那漢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漢人的主意我怎麼可能知道……』
嘁嘁喳喳,一群人胡亂的說著,既不會為他們的言語負責,也不會真的就是在出什麼主意,反正隻是純粹的表述自己的觀點,就像是村頭蹲坐在一起的聊著家長裡短的中老年人。
因為年輕人蹲不住,總是要做一些什麼。
當下大帳之內,大部分也都是中老年。即便是想要成為一個部落裡麵的頭人,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需要有一定的經驗,也需要有一定的人脈積累,而這些,都不是一個普通的羌人青年所能擁有的。
可這些上了一定的年紀的羌人頭人,在某些方麵上,表現得不免就會有些狡猾,放在華夏中原,便稱之為農民式的狡猾,而在羌人遊牧這裡,便是牧民式的狡猾。
『咳!』
北宮咳嗽了一聲,然後沉著臉,看著眾人。
眾人紛紛從雜亂無章的議論當中停了下來,然後看向了北宮。
『漢人……漢人從來就沒有把我們當成人看過……』北宮慢慢一個個頭人看過去,也慢慢的一個個字的說道,『說我們狡猾,懶惰,愚蠢,要我們做這個,做那個,要我們的牛,羊,皮子,甚至還要搶我們的妻女……我們躲過,我們躲到了山裡,然後漢人追了上來,我們躲到了大漠裡,然後漢人追了上來……』
『我們沒有錢,漢人就要我們拿牛去抵,拿羊去抵,拿一切東西去抵……開心了,來我們這邊吃我們喝我們的,不開心了,來我們這邊砍我們的人頭去充當戰功……』北宮緩緩的說道,『我們想要講理,但是沒有地方講理,我們也想成為一個好人,好好生活,在蒼穹之下生,在蒼穹之下死,平平安安過這麼一生……可是,誰讓我們變成現在這樣,拿著刀,拿著弓,拿著槍,是誰?是漢人!漢人都該去死!為打仗而燒了我們的牧場,蹂躪我們的子民,恣意欺辱和壓榨,欺騙和屠殺,叫我們怎麼辦?我們應該怎麼辦?!』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漢人欠下的血債,現在該還了!』
『血債血償!』
又是一陣亂紛紛的吼叫聲。
北宮點了點頭,等眾人的聲音慢慢降下來了,才繼續說道:『現在漢人不敢出來,在姑臧之處不敢動,無非就是兩個方麵的原因……第一,漢人在等援軍……第二,漢人在搞什麼陰謀……』
『而不管是哪一個方麵的原因,我們都不能繼續在這裡等下去了……』北宮站了起來,『我們要先行動起來,將漢人從姑臧城下拉扯出來,然後讓他們暴露出自己的弱點,就像是讓牛羊露出心臟的位置來……然後一刀……致命!』
『哦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