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本身就沒有固定的答案,解決事,可以,解決人,也可以,更重要是的是通過這樣的問題,展現出一個什麼態度,而這個解決問題的態度又會新產生出什麼樣的影響,這才是斐潛提問最為核心的東西。
過了片刻,斐蓁提交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有些忐忑的在一旁看著。
斐潛微微掃了幾眼。在紙張上方劃去的那些字跡當中,大概是解決人的,而下麵重新撰寫的方向,則是解決事情的……
但是依舊是沒有完全解決問題。
畢竟斐潛考慮的是規則,而斐蓁考慮的是當前的案例。
『大體上算是對了一半罷……』斐潛緩緩的說道,『這一題就留在這裡,你可以每個月都來看一遍,再自行衡量一二……』
『第二個問題……當一個新的政令出來的時候,肯定有人讚同有人反對……』斐潛放下第一個問題的答案,看著斐蓁,『而且每個人都會說真話,也會說謊話,亦或是半真半假的話,如果說你發現有人在稱讚,這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有人在否定,又是真話還是假話,對,我問的是你要怎麼判斷?』
『第三個問題……』斐潛仰著頭,看著屏風上麵的那些墨色的字,看著那些文字的一筆一劃,如刀鋒一般的撇捺,如黑血一般的凝而未流的點橫,緩緩的說道,『第三個問題就是問你自己……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判斷的標準又是什麼,若是需要你發布政令的時候,你應該根據什麼來做?』
『好好想想罷,都想好了,便來尋某。』斐潛站起身,擺了擺手,示意斐蓁不必行禮,往外走了兩步,然後停了一下,說道,『有空的時候,也可以去灞橋那邊的慈幼局去看看……』
說完,斐潛便是走出了後堂。
站在後堂之外的黃旭微微躬身,向斐蓁致意,然後便是緊緊的跟在了斐潛身後,向前廳走了幾步之後低聲說道:『主公,前院方才有軍情傳至……』
斐潛點了點頭,加快了腳步。
『漢中緊急軍情……』龐統在前廳當中,見到了斐潛,便是迎了上來,『從子午穀而來……』
『子午穀?』斐潛才坐了下來,聽聞了便是微微皺了皺眉,一個名字跳了出來,『魏文長?』
龐統點頭,然後將軍情奉上。
因為信鴿大多數都是單程的,並且漢中斷絕了一段時間的交通的原因,川蜀之中能用的信鴿數目並不多了,因此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快速的傳遞到了關中來,就像是這一次的子午穀,魏延突破了子午穀封鎖之後,派遣了兵卒前來關中……
『這個魏文長……』斐潛搖頭笑了笑,『他倒是對某頗有信心……』
魏延表示他已經打到了漢中,並且會儘量的牽扯張則的軍事力量,然後請斐潛儘快的派遣兵卒通過子午穀,屆時合擊之下,便是可以一舉震懾漢中地方,瓦解張則力量,甚至可以兵進南鄭,困敵於城下。
『若是某未有準備……』斐潛屈起一根手指,彈了彈軍報,『說不得還被魏文長給難住了……』
兵陣開撥,可不是像遊戲當中鼠標點一點即可,若是斐潛沒有事先就準備好了一些兵卒和物資,而是等魏延的情報來了之後再進行調配,先不說能不能集結征調,單說這個耗費的時間,就有可能導致戰爭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傳令!』斐潛下達了號令,『著長安南營,調山地兵一千,即刻進軍漢中!著傳令隴西,令張文遠兵進陽平關!』
……(● ̄(?) ̄●)……
漢中。在山川溝壑之中有一個不甚惹眼的村寨之中,魏延笑嗬嗬的拍著原本村寨的村長,『放心,隻要你好好的配合我,就算是你擁護驃騎有功,到時肯定重重有賞!』魏延攻占村寨很是突然,村寨之中自然也沒有什麼還手的力量,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魏延已經完成了占領。
當然這是漢人村寨,魏延也自然沒有一上來就動刀子,而是讓村長配合自己行動,當然如果有人不聽勸,輕舉妄動,魏延也不會客氣。隻不過這村寨之中大多數的百姓都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麵,見到了兵卒更是慌亂無比,哆哆嗦嗦的隻懂得跪地祈求,也不敢有什麼反抗。
漢中夾雜兩個橫向的山脈之間,雖然也算是一塊平原,但是整體和山東那種平原並不是一樣的概念。黃土在千萬年的雨水侵蝕之下,形成了許多的溝壑,以至於有的地方看著很近,但是實際上要繞行很遠。
村寨村長低頭哈腰,愁眉苦臉的走了。他原本想要知曉魏延什麼時候才能離開,但是依舊沒有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因為魏延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具體的時間,這需要根據戰場的形勢變化來定……
此時此刻,若是在這個村寨周邊仔細觀察,或許就能發現在千溝萬壑之間,有樹木灌木之處,便是有些光影晃動,官道山道的高處,也常常會出現一些遠眺的目光。
漢中之地,張則號稱有兵三十萬,其中可稱強兵者有數萬,卻任魏延帶著千餘兵卒縱橫來去,甚至有的城池更是連出門都不敢,隻是一味的死守……
雖然說魏延走米倉道,突破南山軍寨,著實有很大的偶然性,但是漢中張氏兵卒上下如此行徑,自然是讓人大失所望,以至於很多漢中土著,都開始暗中自己嘀咕起來,即便是知曉了一些魏延的動靜,在沒有必要的時候都裝作看不見,也不會主動進行稟報,無形當中就是多給了魏延一些隱藏的空間。
情勢已是悄然轉變。
當年驃騎三色旗之下,近似無窮無儘的大軍,兵刃盔甲耀日生光,卷起接地連天的塵煙,那些精銳的騎兵湧進了漢中的情景,再一次從記憶的深處裡麵被喚醒。
萬一……
還是先保著自己的小命為上罷!
因此這些被派遣出來追殺魏延的張氏手下,各懷各自的心思,除了張氏中軍本陣整日急著跳腳叫囂著要立刻殺了魏延,其餘的部分便是越發的謹慎起來,三天一小步,五天一大步,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列陣紮營,然後上報說遇到了敵軍,瞎忙一陣之後便是又耽擱兩三天過去,氣的統領兵卒的張氏子幾乎要吐血。
可是張氏子又無可奈何,因為他自己也清楚僅憑他本身的那些力量難以和魏延抗衡,所以他隻能是一邊恐嚇著這些手下,一邊給這些人畫大餅,隻不過當這些手下意識到他們都是在一艘逐漸下沉的船隻上的時候,無論是恐嚇還是大餅,都沒有了多少的效用。
並且在隴西,在卷起的煙塵當中,高高豎立著的三色戰旗也朝著陽平關而來。
隴右隴西大體上已經平複,有太史慈坐鎮,便是足矣,張遼得以抽身南下,走天水,過下辯,直指陽平關。
數十軍校,數百親衛,跟在張遼身後,不時有騎兵奔馳往來,回稟著前方的情況,同時也將張遼的軍令傳達出去。
張遼穿著一身高等將校才有的黑光鎧,看起來黑漆漆的毫不起眼,但是隻有懂行的人才知道這樣的一身鎧甲究竟有多麼的強悍。
在漢代,鎧甲都可以作為傳家之物,更不用說戰陣之人,鎧甲簡直就是第二條的生命,有沒有鎧甲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一般。而像是張遼這樣的軍旅悍將,鎧甲甚至有兩三套,除了當下穿著的,還有一套備用的鐵甲,同時還有一套稍微輕便一些的皮甲。
在張遼戰馬兩側,掛著戰刀長弓,還有裝的滿滿的三袋箭矢,至於另外一些乾糧和飲水,也都和一般的騎兵相差不多。
從關中到隴右,然後又從隴右奔陽平關,說完全不疲憊,那也是不可能的,隻不過從張遼而下,人人都是神采飛揚,似乎一點都沒有被旅途勞累所影響,坐在馬背上大聲說笑,傳遞命令也是聲音清晰,鏗鏘有力。
連續征戰,其實也是一種冒險。
在曆史上有許多因為連續征戰而導致敗績的事情,比如項羽的垓下之戰,就是因為久戰之後的楚軍歸心似箭,甚至聽到了楚聲之後便是軍心儘喪,最終導致了項羽一敗塗地……
同時,張遼這一次進發陽平關,還有另外的一個冒險之處。
張遼眺望遠方,似乎是看向了什麼人,亦或是什麼事情……
張遼直指陽平關的消息,傳到了漢中之後,便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得漢中之人東倒西歪,驚慌失措。
張則一日之內,連下三道指令,都是要求陽平關守將張凱,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死守陽平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