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5章大漢風(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9768 字 7個月前

太興六年已經即將走到了末尾。

雖然說斐潛和曹操依舊在對峙,但是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其實都將目標轉向了舊有的那些勢力。

或許是一種巧合,或許也是一種必然。

有時候斐潛會在想,為什麼三國在後世會是一個持久吸引了許多人的時間段,或許是因為這個時間段裡麵的人物,或許是因為在其中發生的故事,但是更多的,依舊是在這一段混亂之中碰撞出來的那些人性的光華。

不僅僅是有光明的,也有黑暗的。

有卑劣的出賣,也有璀璨的忠義。

每個人,從皇帝到士族,然後再到普通的百姓,都在這樣的混亂碰撞之中,迷茫,尋找,掙紮。皇帝不知道大漢怎麼了,士族知道怎麼但是不知道要怎麼去做,百姓最能體會到了其中的慘痛和苦楚,但是說不出來。

亂世的掙紮,才是三國。

將一個碩大的大漢王朝摔碎了給人看……

零散,破碎,不成型。

每一片都是大漢,每一片也都不是大漢。

有人想要重新建一個,有人想要將其補完整。

而現在,曹操朝著荊棘邁開了腿,舉起了刀。

但是有人認為曹操這樣做沒意思……

或許是因為這些人覺得社會的變革,時代的變遷,跟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一個新的時代和舊的時代的碰撞,文化的演變,能讓他們多吃一碗粉麼?就像是潁川傳來了變化和消息的時候,還有一些人根本不在意,隻是在研究著自己究竟能不能在青龍寺裡麵占據一席之地,亦或是新來的女官甄宓那套裙裝真漂亮,身材真窈窕,若是能那啥,便是那啥啥……

『大漢之風,又是有些變得輕些了……』

堂內,坐著的都是大儒。

或者說,是一定程度上,被認可的學者。

除了龐統荀攸等大員之外,還有鄭玄,司馬徽,黃承彥,龐山民,令狐邵,崔林,譙並,董永,張裔,王衝等等……

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的人比較有名,但是有一部分的人隻是在部分區域內有些名頭,但是不管怎樣,今日坐在堂內,都代表了一個相同的身份,就是三色旗幟之下的帶鹽人。

大漢需要帶鹽人。

若是大學者不做聲,難不成天天去聽小學徒咋呼麼?更何況小學徒也未必能發聲。

這就是斐潛應對之法。

嗯,其中的一環。

在青龍寺當下,有了越來越多的話題被挖掘出來的時候,斐潛覺得,有必要將這些學者都召集起來,相互通個氣,以免在某些環節的時候出現誤傷,亦或是不小心導致了整體思想上的偏差,至少不能被潁川的風給吹歪了。

這個氣,就是風氣。

大漢風氣。

有時候這個話題會顯得比較空泛。

可對於當下的這些人來說,這個話題剛好。

因為斐潛就是要讓這些人在青龍寺裡麵去帶領,去轉變。或許就像是曹操一樣,去麵對荊棘,去舉刀砍伐。又比如管寧的『薄葬』理論。這個切入點其實很好,但是當下撬動的也僅僅是其中一點,而斐潛需要帶動整個的麵。

當斐潛說『大漢風氣』的時候,眾人就相互看了看,或是沉思,或是振奮。

因為,文人其實比較喜歡『風氣』這個詞的,有時候動不動感慨,亦或是指點江山的時候,就喜歡用上這個詞語。

斐潛所言,自然也不是隨口亂說。在整個大漢,從西漢到東漢期間,風氣確實略有變化。有時候說『風氣』此詞太空,但是又是大漢上上下下在社會生活當中所表現出來的言行,或者說是一種社會群體心理和群體意誌的外在表現,也是大漢文化精神麵貌的重要表現之一。

『漢初,偏急,偏輕,銳氣有餘,而沉穩不足。』斐潛緩緩的說道,『時有楊子雲有曰,當取重去輕,取四重,去四輕,以重言、重行、重貌、重好為佳。言重則有法,行重則有德,貌重則有威,好重則有觀。故以輕求重,乃漢初之風,言輕則招憂,行輕則招辜,貌輕則招辱,好輕則招淫。子亦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是也,其意乃相合也。』

斐潛說到了楊子雲,川蜀幾名學子的腰杆明顯挺直了一些,神采也略有飛揚狀。畢竟這個曾經的川中翹楚,也算是給川蜀好好的漲了一波臉。

在兩漢的時代風雲變化之中,從漢初最開始的『輕狂』到了後期求其『穩重』,這也是符合時代發展規律的事情,幾乎在每一個朝代開始的時候,都會走這樣的一個過程,但是因為前秦太短,而漢代算是第一個長期大一統的中央集權政體,自然更有些彆樣的意味。

鄭玄點了點頭說道:『漢初多狂放急切,君臣無禮而立,以至有飲酒爭功,妄呼以醉者,更有甚者當庭拔劍恐嚇擊柱之輩,皆因無禮而起,狷狂太盛之故。』

斐潛微微點頭。

基本上來說,每一個王朝在草創期,都會遇到的『一百五』定律。一百五十人以下,管理者甚至不需要什麼特彆的規章製度,以人格或是魅力就可以直接進行有效的領導,而一旦突破一百五十這個人數,各種各樣的問題就體現出來了……

這個定律或許有些偏頗,但是在一定程度上確實說明了組織架構管理上麵的問題。就像是當下,斐潛的政治集團逐漸的擴大,最底層的官吏和斐潛的距離在被不斷的增大,除了在斐潛身邊的這一群人會比較容易的接觸到斐潛,並且受到了斐潛的影響之外,那些中層,或是底層的官吏在長期外放的過程當中,會不會出現一些問題?

水鏡先生司馬徽也說道:『漢初叔孫通依世諧俗,製定朝儀,以定規矩,乃分輕重,此為長治久安之要也……』

對於在廳堂之內大多數參會者來說,都覺得自己能夠參加此次的會議,是代表了一定意義上的創舉,甚至可以說將見證,或是奠定了將來大漢治國理政的基礎和標準,每個人都十分的興奮,在鄭玄和司馬徽開頭之後,便是這邊一言那邊一語的議論了起來。

儒家麼,似乎先天對於這種『禮儀規範』就很有興趣。

斐潛一邊聽,一邊讓王昶和諸葛瑾在一旁記錄。

整個執政的風氣,是從上至下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下麵的風都是散亂的,若是要以下麵的為準,那麼上麵的自然就是昏頭昏腦,毫無頭緒。

所以隻有在政治層麵上的風氣統一了,才會對於整個大漢社會層麵造成影響。

就像是西漢初期,因為上層政治層麵的原因,導致很多時候為了解決問題,就是急躁的推出各種法律法規,而這些法律法規又因為相互之間沒有很好的係統化,最終導致相互違背,甚至衝突。

西漢當中就有記載說當時的『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文書盈於幾閣,典者不能遍睹』,說明大漢當時即便是專門的法律工作者,也無法適應這種混亂且無序的律法,更談不上利用律法來有效的解決糾紛,調理社會衝突了。

以至變成了,『人輕犯法,吏易殺人』!

動不動就出台一個什麼新法規,根本不講究什麼相互關聯,也不管什麼後續影響,顧頭不顧腚的法律法規,使得在漢武帝之時酷吏橫行。這些酷吏或許有個彆人是忠心為國,但是絕大多數都是借著雞毛當令箭,以各種拗口混亂的法律法規謀取個人私欲,『剛暴強人』,害人不淺。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吃過了苦頭的大漢上層建築開始轉變了風向,開始求謹求厚。

東漢光武帝中興之時,光武帝自己就非常嚴謹,持重避輕,不浮誇不奢靡,『身衣大練,色無重彩,耳不聽鄭衛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有這樣一個皇帝在前,大臣們自然也必須保持一致。

嗯,至少在開會的時候保持一致。

另外一個方麵,因為劉秀約束自己,所以他也對大臣,尤其是功臣較為寬厚。他常告誡功臣『宜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慄慄,日慎一日。』

這無疑是比較成功的,在光武帝時期的功臣,多數能夠善終。不像西漢開國將帥彼此間常常怒目相向,甚至刀兵相見,爭功爭賞,人腦子打出狗腦花出來……

而當下斐潛召開這樣的一個會議,就很自然的被眾人認為是類似於光武帝這樣的舉措,是為了提前安排和告誡群臣,要約束自身,要兢兢業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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