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8章大雨大雪大漠(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9980 字 7個月前

在斐潛改進織物器械的時候,陰山以北的軍寨,迎來了今年第一場的冬雨。

陰山的天氣是很有意思的。以陰山為界限,北麵往往是風雪交加,大風呼嘯,而陰山南麵卻是風平浪靜,氣候溫和。

當然,如果說讀了一些地理上的知識的話,那麼就會知曉這是什麼一個道理,但是對於大漢當下大部分的人,包括胡人來說,都隻是覺得陰山南麵是被上天庇護之所,是一塊寶地。

陰山北軍寨沒有什麼特彆的名字,就叫『北軍寨』。因為這個軍寨算是陰山以北最北麵的軍寨了,所以這麼稱呼,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北軍寨最早的時候隻是一個哨卡,然後陸陸續續修建成為了哨站,最後變成了當下的一個軍寨,算是見證了這些年陰山大漢軍隊的變化,從小到大,從臨時到固定。

北軍寨就像是陰山的一個觸角,孤獨的,頑強的延伸出來,又像是一根刺針,紮在了原本屬於陰山鮮卑的草場之中,誰也繞不過去。

入冬一來,陰山以南還算是可以,偶爾會下些小雨,但是陰山以北的氣候就很不好了,這一次的這場冬雨,時斷時續忽大忽小,一連下了好幾天,到第三日晌午,天上更是飄起了鵝毛大雪,天地間頓時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大雪一下,天地似乎就蒼茫了起來。

遠處莽莽群山猶如披玉的冰龍連綿橫亙,在漫天風雪中忽隱忽現,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在風雪的邊緣之處咆哮著,遊動著,然後消失不見。

北軍寨相比較之下,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刺蝟,蜷縮在小小的山穀之間。

下雪之中的北軍寨,安靜得就像是一塊廢墟。

寨子裡隻有一條路,路麵之上積雪早已沒踝,根本看不到絲毫有人活動的跡象。一隻瘦骨嶙峋的黑貓在一處土牆上探出頭,因為雪地的反光,使其瞳孔收成一條線一般,閃耀著略有些詭異的光芒,然後就像是一個黑色幽靈竄過街道,瞬間就消失在對麵的土牆後,隻是在雪地裡麵留下了幾個小小的腳印。

軍寨裡麵一般都會養狗,也會養貓。倒不是為了防止守寨的兵卒孤獨寂寞,嗯,或許也有這方麵的作用,但是更多的是因為狗會報警,而貓能守護軍寨之中原本就不多的糧食,不至於被老鼠禍害了。

寨子之外,有一個幾乎是乾涸的河床,早已是堆滿積雪,宛似一條白色大蛇般,向南方蜿蜒延伸,漸漸地隱入山巒背後。

這一條河流夏日流淌,冬日斷流,也是這個軍寨的生命線,甚至是周邊動植物的哺育者,她就像是一個瘦弱的母親,即便是身體虧虛,也儘力讓周邊的生靈能夠存活下去。

入暮時分。

大雪依舊不停,隻不過像是小了一些,但是也小得很有限。

在北軍寨的南側山坳之處,忽然出現了四五十騎的人影。

這些頂風冒雪而來的騎兵,在雪地裡麵艱難的跋涉著。頭上頭盔和身上的鐵甲,都是用掉了毛的羊皮包著,避免不小心皮肉沾上就扯不下來了。身上的鐵器也都基本上如此,要麼用掉了毛的破皮子包著,要麼就是用各種破爛的雜色布條纏繞著。甚至連馬身馬脖子馬臉上都有一些破爛的皮子或是麻布,防止寒風直吹。

各種顏色的破爛皮子,雜色破布,看著確實是不好看,也不整齊,就像是不知道哪裡逃亡而來的乞丐一樣,但是實際上懂行的人才明白,這樣的人才是在大漠北域的老手,才能真正的在大漠冰寒之地有能力活動自如。

在風中,細長的三色認旗像是靈蛇一樣舞動著。

這是陰山騎兵。

並不是說陰山騎兵的裝備有多差,其實他們的裝備是和關中三輔的騎兵是一樣的,隻不過在大漠之中,若是穿得整整齊齊,光鮮亮麗的什麼鐵盔鐵甲,亦或是在兵刃把手上不懂得纏繞布條的,怕不是還沒有遇到敵人,自己就先被寒冷的天氣打敗了。

要知道北方的鐵,都是很喜歡吃皮子,熱肉貼上去,肯定就是一層皮被吃掉!

風雪之中,馬蹄聲和其他什麼聲音都被掩蓋了。

所以北軍寨似乎沒有發現南麵來的人馬,似乎也很正常,但是隨著一行人馬的接近,北軍寨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就不免讓人有些疑惑了起來。

北軍寨南門之處,大門緊閉。

這一行騎兵到了寨前。

從行伍之中分出了一名騎兵驅前,到了寨前大聲呼喝了幾聲,卻沒有任何人回應。聲音在呼嘯的北風當中,就像是多了幾聲的嗚咽,轉眼就隨風而去,不見蹤跡。

行伍之中頭領的目光微冷,他用皮手套將包裹著破皮子的頭盔往上推了一點,望著在風雪之中孤零零聳立的哨塔。

很顯然,哨塔上麵沒有人。

這是……

在前方推門的兵卒搖晃著雙手,表示門被裡麵閂上了,推不動。

將領朝後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

兩三名的兵卒從策馬上前,搶到了寨前,便是翻身下馬,然後從馬背上摘下了爬牆鉤,來回揮舞了幾下就丟上了寨牆,手腳敏捷的拉扯著繩索踩踏著寨牆爬了上去。

看著似乎這幾名兵卒爬得輕巧,但是實際上也隻有斥候這種輕騎兵才能做得如此順暢,倒不是說斥候比一般的兵卒強,而是斥候大多數都是身軀輕盈,再加上側重於皮甲,自重比較小,攀爬什麼的當然就更方便一些。

北軍寨之中有兵營,但是兵營大門似乎有些時日了,兩扇木板門無論如何都合不上,可能現在被人從裡麵硬用什麼東西生生抵住,卻是顧了頭顧不了尾,門板的下端空出好大一條縫。

一陣陣北風呼嘯著,在所有縫隙裡麵鑽進鑽出,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卷著雪花到處亂飛。一名兵卒走到了兵營大門之前,用肩膀在搖搖晃晃的門一撞,兩個正蹲在門口避風打盹的哨兵立時摔了個嘴啃泥。

一個哨兵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娘,爬起轉過身來,攥起拳頭就要打人,卻被門口那一隊兵卒唬了一挑,頓時氣息一窒,瞬間幾乎連呼吸心跳都停了,再看到在兵卒簇擁之下的那名將領,頓時腿腳發軟,噗通一聲重新跪倒,『李……李將軍!』

哨兵在值崗時偷懶,依軍令,初犯者抽十皮鞭,再犯就枷號三天,若是還不改……

那就不用改了。

李典瞄了兩個哨兵一眼,『屯長何在?』

『屯……屯,屯屯屯……』一名哨兵隻剩下了哆嗦,『屯』了個半天屯不出所以然來。

『屯長,屯長病了……』另外一名哨兵似乎機靈些,趁機給自己求饒,『將軍,小的是一時疏忽……』

李典皺了皺眉頭,根本沒理會,便是舉步向前。

這兩個哨兵自有他的護衛處罰,根本不用他多費心思,他更關心的是這個軍寨的屯長,是真病還是裝病。

這個北軍寨的屯長,姓關。

嗯,和關羽沒什麼關係,就一普通的小軍官而已。

得到了信息的北軍寨之中的軍營內的兵卒,連忙奔了出來,在小校場內跪了一片。其中就有那個關屯長,他是被人架著出來的,臉色有些不健康的潮紅,看起來確實像是病了。

李典看了一眼,便是沉聲說道:『什長出列!』

五名的什長走了出來。

『今日輪值什長是誰?』李典又問。

一名什長哆哆嗦嗦叩首,『是,是小的……』

李典擺擺手,便是立刻有護衛上前,拖了什長就走,然後很快在軍營轅門之下,便是響起了被鞭打的慘叫聲。

北軍寨疏忽值守的原因很簡單,畢竟人都是有惰性的。這幾天連日冬雨,然後轉變成為了大雪,在外值守顯然就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情,再加上屯長生病,原本應該站出來代理的幾個什長也偷懶了,手下的兵卒自然就是更加懈怠了。

『我記得……』李典坐在軍營節堂之上,看著關屯長,『你是當年跟著主公戰白波的老兵了罷?如果我記得不差,你累積兌現的勳田有兩百畝了,算起來也是個豐產之家了……』

關屯長低著頭,下巴恨不得都戳進胸膛之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脊背上涼嗖嗖的,不用說,肯定是已經被冷汗浸透。

『你知不知道勳田意味著什麼?』

李典緩緩的說道,『有不少人以為,有了勳田,不僅是有了地裡麵的莊禾田產,更是有了光耀門楣的機會,今後自家子弟求學啊應試啊什麼的,都能等而敘優,即便是有了些罪過,也能夠減罪消災……可有多少人記得,這勳田除了榮耀之外,其實更是責任,是義務,是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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