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0章找個台階麼(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9157 字 7個月前

下雪了。

這一次的雪,下了一天一夜,還是沒有個停歇的模樣。

肆虐的北風驅趕著灰黑色的雲朵,層層疊疊的從北麵撲過來,翻滾的雲層就像是爭先恐後一般相互推搡著,擠壓著, 似乎就壓到城牆的垛口之上。

雪被寒風卷夾著,掠過光禿禿的樹梢,成片成團地在天空之中裡橫衝直撞,將太陽遮掩得不見蹤跡。

天地昏暗混沌,隻有城東的鐘鼓樓響起的報時的鐘鼓之聲,才讓人知道現在是一個什麼時刻。

棲息的樹林裡麵的寒鴉,似乎也冷得受不了了,要活動一下, 便是在鐘鼓聲當中啊呀呀呀的叫著,然後劃過了天空。

陳群背著手,立在鄴城官廨西院上房的滴水簷下,看著眼前飛舞著的雪花,一臉的沉思。

幽州有麻煩了。

大麻煩。

自從潁川事件之後,宮牆之下人頭滾落,牽連官吏被鎖拿,被撤職,被撤差的不知道凡幾,不能不說,陳群覺得曹操這番含怒處置,實在是有失妥當,以至於影響到了冀州這裡, 很多地方都因為官吏的短缺出現了無人做主的空架子。

那邊曹純將軍不僅是沒有什麼戰績的收獲,而且後營還被襲擊,更可怕的是, 居然不清楚是什麼方麵的部隊, 既有些像是胡人騎兵,但是又有些像是驃騎的手段……

在這樣的情況下,陳群也是感覺有些棘手。

夏侯惇要鎮兗州,夏侯淵守冀州,樂進等人守河內,曹仁等人駐防荊州,曹洪要盯著青徐,一時之間,曹操也抽調不出能獨鎮一方,或是勇冠三軍的大將去支援幽州。

沒有將領,也同樣的,難有兵卒。

幽州的局勢還可能惡化。

曹純出擊,原本是想要先發製人,先行對於遼西之地幽州北部的丁零人進行一定的打擊,以免出現兩麵受敵的情況,但是曹純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計劃一開始就不順利,而陳群則是沒有想到會這麼的不順利。

沒有人是不學而有術的,想要天上掉個係統的,多半都是白日夢。陳群也同樣不是一生下來就懂得打仗,說是讓陳群忽然之間急智巧變,決勝千裡,這個麼, 就難免有些強人所難。

一陣飆風帶著嗚咽驟然掠過院裡兩棵光禿禿的金葉槐,一片雪花驀地從屋簷上打著旋兒的翻滾下來,砸在陳群戴的進賢冠上,然後落在他的身上。

他下意識地摸了一把,然後輕輕地撚著手指間還沒來得及融化的細碎冰晶,思緒依然沉浸在當下遇見的難題裡。

這個難,不完全是難在戰略規劃,而是在戰略規劃之中,還要照顧到人情世故。

夏侯淵來找過他,表示曹純在幽州首戰失利,需要進一步的安排。

可是這個事情麼,其實和陳群沒有太多的乾係。

幽州重兵防,以兵將軍管為主,陳群隻需要做好物資供給就夠了,其餘的事項麼並不適合參與太過。

尤其是兵甲之事。

夏侯淵的花花腸子其實不難推測。夏侯淵手癢了。

曹純後路大營被破襲之事,確實應該追究相關官吏軍校的職責,可是按照道理來說,這種事情根本不由他來拿主意。

國家有成法,朝廷有慣例,無論是誰,隻要是失土失責失城的軍官或是文吏,先不遑論緣由,都要先羈押起來待勘,等相關部門這些官員梳理一遍,誰是什麼理由該受什麼處分,詳細撰寫公文呈遞上來,陳群可以直接用印簽發就直接了結,超過他權限的就轉交給曹操曹丞相。

可這次,偏偏不這樣。

明明知道事情應該怎樣處置的夏侯淵,就像是一個白癡一樣,竟然把這事擺在他麵前,讓他來做決定……

陳群知道,這是夏侯淵不好意思出麵,所以才來裝傻充愣。

畢竟曹純也是曹操本家,自家人彈劾自家人怎麼都說不過去,於是乾脆就拿這件為難的事情塞給了陳群。

曹純後營出事,是事實,但是有沒有必要上綱上線,卻時未必。

所有人都不能說保證百戰百勝。

而且曹純也不是說當下就已經是勝敗定局,折損慘重十不存一什麼的,隻不過是後營被襲擊,糧草可能有些虧缺,整體還不能說是就此敗落不能再戰。

現在彈劾,不顯得有些……

雖然說陳群暫時將夏侯淵敷衍了過去,但是陳群知道,夏侯淵必定還會再來找他。

他捏緊了拳頭又鬆開,望著仿佛扣在頭頂的灰黑色烏雲。慘淡蒼白的太陽隱在雲層後麵慢慢地挪動著。他在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

這事難辦啊。

就像是夏侯尚上報的文書,表示說他不僅是擊潰了來犯的胡騎,還挖掘了一個戰場上的曹氏小將,委以重任,臨戰鎮定收攏潰兵,維護了後營安全雲雲……

猛一看,還以為不是被襲擊了,而是夏侯尚打了勝仗了。

一片枯黃的樹葉被風夾著爬過了廂房屋脊,晃晃悠悠地飄落到積著薄薄一層雪的院子裡,在結了冰的石板地上一路滾翻,又借著風勢一直撞上院門的台階。

找個台階下罷!

台階是現成的……

陳群回到了桌案之前,翻開了桌案上的情報。

一件是樂陽臨渝一帶的守軍報告,最近經常發現有丁零人的偵騎出沒,而且根絕遼東逃難的民眾所言,丁零人幾乎占據了遼東,似乎也有覬覦遼西的意思。

情報之中詳儘羅列最近十天裡丁零騎兵的活動區域,陳群詳細翻看著,然後心中升騰起了一個推斷,有沒有可能是這些丁零人想要在大雪封閉道路之前,想要先在樂陽臨渝一帶占據一塊先頭陣地,亦或是在準備佯攻,以此來試探曹軍在遼西的實力?

畢竟遼東和遼西,就像是一根扁擔上麵的兩塊肉,吃了這一邊的自然就會想著那一邊的……

而另外一份情報,就是夏侯尙發過來的表示後路大營被襲,請求增援的行文。

那麼這兩件事是不是可以聯係在一起?

陳群走到屋角架起的輿圖前,循著詳文裡的摘要和地圖反複比對了一回。他在輿圖前站了很長時間,這才思忖著回到桌邊,用筆蘸了朱砂在公文封皮上做了醒目的標記,然後把它們兩份文書卷宗放在一起。

由始至終,他都沒有在這份文書上簽署任何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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