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防仰起頭,不知道是在感懷過去的年輕歲月,亦或是在傷感歲月的流逝。
馬充看了一眼司馬防,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片刻之後,司馬防輕輕的歎息了一聲,說道:『實不相瞞,傍晚那輕俠少年前來,就是來報司馬氏的一場禍事!』
馬充不由得瞪大了眼,『什麼禍事?』
司馬防強撐起身,然後朝著馬充下拜,『馬大郎,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
從遠處看向陳家坪的營地,就像是一隻巨大的怪獸,蹲在暗影之中。
天色早已入夜,頭頂明月高懸。
不管怎麼說,陳家坪的營地還是有些樣子的,挖土成濠,樹木為柵,崗哨高立。
馬充伏在岩石後麵,目光閃爍。
一路急趕,終於是來到了陳家坪此處。
他也害怕。
可是害怕或是退縮,並不能解決問題。
當年馬充的父親,豁出性命,給馬充和他兄弟在司馬家爭出了一席之地,而現在,則是輪到馬充他自己豁出去了,給他兄弟,還有他的孩子,再去擴展出更為廣闊的空間!
更何況,司馬老太公說得也有幾分的道理。一來馬充身為獵戶,經常在外行獵,所以出現在此地不容易引起懷疑,另外一方麵司馬氏兒郎之中,陳家坪裡麵很多人都認識,萬一要是被認出來,性命倒是次要,就怕耽誤了大事。
畢竟……
馬充的妻兒,也還在司馬塢堡之內。
『馬大郎,我們……』在馬充旁邊的另外兩名獵戶看著陳家坪的營地,聲音之中不免也帶上了一些顫抖,『我們……真的就這樣過去?』
馬充吸了一口氣,看向了身邊哆嗦的另兩名獵戶,『不……我去就行了……』
『馬大郎!』
『這,這怎麼行?!』
雖然兩名獵戶嘴上說這不行,但是明顯看起來就不像是方才那麼哆嗦了。『要不,我們就都在這裡看看就好了……』
他們所處位置,距離陳家坪不過二三裡。
從岩石後麵繞出來,然後就是一馬平川,隻要是陳家坪裡麵的哨兵稍微注意一點,就能看見其蹤跡。
馬充搖頭說道:『不妥。老太公要的是兵卒數目,光在這裡看,能看出什麼來?』
馬充看著陳家坪的營地,『必須過去,才能知曉究竟有多少人馬!再說了,不混進去,又怎麼能在營地之內放得火來?』
兩名獵戶相互看了看,默然不言。
沒錯,若是就此趕回去胡亂說一些什麼,也可以交差,甚至也有可能不會露出什麼破綻,比如稍微誇大一些,亦或是就說自己沒看清楚什麼的,亦或是乾脆說陳家坪的防守嚴密,混不進去什麼的,難不成老太公還能親自前來到這裡親眼查看不成?
可是,事情不是這麼做的……
馬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東西給我!』
『馬大郎……』
馬充神情堅決,『把東西給我!』
馬充看出兩個獵戶其實沒有膽量靠過去,那麼與其冒著暴露的風險帶上這兩個家夥,還不如自己搏一把!至少不用擔心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露出破綻,拖了自己的後腿!
兩個獵戶相互看了看,然後從懷裡摸出了引火的小竹管,遞給了馬充,『馬大郎……你真的是……要過去麼?』
『彆廢話了,』馬充將引火的小竹管子藏好,『若是被射殺在外,你們就立刻跑回去!司馬太公不會怪罪你們的……若是我能混進去,你們就再等等……嗯,等一個時辰,若是一個時辰之後,我還沒能點起火來……你們也回去……』
馬充伸手,將兩三隻的野雞和野兔抓在手中,『記住了沒?』馬充沉聲說著,已然打定了主意,神情之中多少帶出了一些決然之氣。
兩名獵戶看著馬充的臉,默默的點了點頭。
月色之下,卻看到馬充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回去記得和老太公說一句,我馬充,未負他十年庇護之恩!』
馬充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兩個獵戶,然後從岩石後麵站起,大踏步向前。
『馬大郎……』
『真是豪氣啊……』
兩個獵戶扒在岩石之上,看著馬充的身影向陳家坪而去,不由得齊齊感慨著。
過了片刻,兩個獵戶相互看了一眼,『你……』
『我……』
『我說……』
『你說……』
『嗨!你先說!』
『不,還是你先說吧……』
兩人一陣沉默。
因為兩個人都從對方眼眸裡麵讀出了膽怯和退縮,可是又礙於臉皮,不敢開口。
『唉……』其中一人歎息了一聲,然後轉頭去看馬充的身影,『算了,這英雄豪傑,也不是人人都可做得……』
『今後誰要再說馬大郎一句孬話,我就跟他急!』另外一人拍了一下身前的岩石,就像是拍打著敵人一樣,『啊,馬大郎被發現了!』
在陳家坪之下,走到了一半的馬充被在坪地上麵的兵營哨兵發現了,然後便是喝令其止步接受盤查……
營盤之內頓時有些兵卒往來奔走,火光亂晃。
馬大郎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獵物,似乎朝著陳家坪裡麵喊了一些什麼。
過了片刻之後,從營地裡麵出來了幾個人,將馬充圍了起來,似乎在盤問著什麼,然後便是押著馬充往營地裡麵而去。
『壞了……』
『該不會被發現了……』
兩個獵戶不由自主又開始在岩石後麵哆嗦了起來。
『怎麼辦?』
『我們現在回去麼?』
『……』兩個獵戶哆嗦了一陣,然後發現營地之內似乎沒什麼特彆的動靜,緊張的情緒才漸漸放鬆了一些,正待商量一下究竟要如何,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些細碎的聲音,嚇得他們立刻轉頭回望,『誰?是誰在那邊?』
不遠處晃出一個身影,雙手空空的晃動了一下,『是我。馬大郎進去了麼?你們倆怎麼在這裡?』
『……』兩個獵戶辨認了一下,稍微緩了一口氣,『哦,是六郎君啊,你怎麼來了?馬大郎才被人捉進了軍營……』
司馬進帶著兩名隨從走了上來,然後朝著陳家坪之處張望,語氣平緩的說道,『馬大郎可是有什麼交代?』
兩名獵戶對望一眼,然後就將馬充所說的重複了一遍。
『嗯,』司馬進點了點頭,『馬大郎……還真是不錯……』
司馬進看著遠處陳家坪上的兵營,似乎是在清點著數目,旋即吸了一口涼氣,臉色陰沉下來,『好了,走吧……』
兩名獵戶有些不明白,『啊?現在回去麼?不等了?』
『你倆要等啊,也行啊……』司馬進轉過頭,卻換上了些笑容,『亦或是,跟我一起回去?』
兩名獵戶相互看了看,然後略有些尷尬的陪著笑,『這個……我們自然是跟著六郎一起……』
『那好,走吧!』司馬進伸手示意,表示讓兩名獵戶先行。
兩名獵戶不明就裡,似乎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裡出問題了,相互看了一下,多少有些懵懂的點頭,便是往回走。
才走出沒幾步,就在陰影之中忽有兩人撲將出來,一人按住一名獵戶,一手捂其口鼻,另外一手便是一刀紮了進去!
『臨陣退縮啊……』司馬進背著手,看都不看在地上垂死掙紮的兩名獵戶,『司馬家待你二人不薄啊,同樣是獵戶,馬大郎做得就好,然後他冒了風險……若是馬大郎死了,你們卻活了下來,我該有何麵目去見馬大郎的家卷?又該怎麼給其他人說?哦,臨陣退縮的就能活,勇於擔任的反倒是死了?』
司馬進繼續向前,『將屍首丟到山溝裡去!再打掃一下,彆留下什麼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