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歸考試,新年歸新年。
長安三輔之地,一片熱鬨景象。
長安和陵邑,大體上算是最為貼近後世大城市的雛形了。居民區,商業區,農業區,工業區,在斐潛的規劃之下初步形成規模,官道之上幾乎都沒有停歇的時候。
除了前幾天的大雪,似乎才讓長安稍微放慢了一些步伐。
不過到了新年將至的時候,即便是大雪也無法壓製民眾對於新年的熱情了。
街巷之中,到處都是人頭攢動。
平常的一些雜貨店鋪什麼的不用說,糧食店,乾果鋪,雜醬鋪等都是大排長隊,就連什麼香料鋪綢緞鋪也是人來人往,生意火爆。
即便是在過去一年當中緊巴巴過日子的,也在新年之際多少擠出一些錢來采購,弄點白麵包個餃子,亦或是扯點布匹添置衣裳,再不濟的買不起布的,也找些邊角料,或是半截紅頭繩等等,反正在新年到來的時候,總是要有些新的東西穿戴在身上。
說道餃子,其實早些時日已經有了,畢竟斐潛這個饞嘴的家夥既然搗鼓出了包子,也就斷然沒有放過餃子的道理。
餃子的發源麼,有一種說法是和張仲景相關。說餃子原名是『嬌耳』,是張仲景為了幫助窮苦人們治療凍傷的耳朵,就把驅寒食材用麵皮包成了耳朵的樣子,做成了驅寒嬌耳湯,後來人們模仿做嬌耳的方法,做起了食品,就是變成了餃子。
實際上,這個說法麼,聽聽就好了。
就像是從炊餅演變成為了饅頭包子一樣,餃子也是從餛飩演化而來的,跟張仲景啊亦或是耳朵啊沒有太大的關係,隻不過為了找個說頭而已。
餃子由餛飩演變的過程很漫長,並且被改了好多次的名頭,從『牢丸』到『扁食』,然後從『餃餌』改成了『粉角』,在斐潛沒有改成餃子之前,還被稱之為『月牙餛飩』。
若是沒有斐潛亂入,這玩意會在宋代被改稱之為『角子』,到了清代之後才真正被叫做『餃子』。
新年麼,一點白麵,一點肉,一點菜,將團圓的喜慶,新年的期盼都包含在食物裡麵,成為了長安三輔這些百姓家家戶戶都在忙碌的事項。
因為有了一定規模的家禽和畜牧的養殖,因此肉類在三輔地區並不是那麼的稀缺,再加三輔兩側,左邊有隴西,右邊有河東,都是和畜牧之地相接,所以牛羊肉還是有的,再不濟也可以買些豬肉,故而在新年來臨之前,屠夫的肉鋪便是擁擠得連轉身都困難。肉鋪的夥計更是忙得滿頭大汗,連聲音都啞了。
有肉,自然也就有酒,畢竟酒肉不分家麼。
當然,酒水就不像是肉鋪那麼擁擠了,因為除了專門的酒肆有賣酒之外,雜貨鋪也有賣酒的,甚至連街頭巷尾的也有賣散酒的貨郎,挑著兩壇酒,一角一角的零散打出來給需要酒水的人家,賺些辛苦錢。
街頭巷尾,都是充滿了歡笑。
在民眾的臉上,也布滿了對於來年的期盼。
他們相信,不僅是在來年,還有將來更長的時間裡,他們都會一天比一天過得更好……
普通的百姓,需求真的不多。
有口吃的,有點穿的,有個地方能落腳,就成了。
這個新年,長安三輔的百姓過得心情舒暢,套個官方語言,便是充滿了勝利的喜悅和信心,每個人都緊緊圍繞……咳咳……
一個國家有沒有希望,在百姓臉上是能看出來的。
早些年的那種讓人提心吊膽的局麵已經是不斷的改變,如果說前幾年三輔百姓的信心還不是那麼的足的話,那麼現在長安三輔的百姓一提起驃騎來,那就是宛如尊敬神靈一般的崇拜。
相互熟悉的人見了麵,便是拱手祝福。鮮紅的桃符貼上了門楣,彩色的絹布纏繞在牌坊之上,給整個城市都帶來了喜氣。
希望,光明,就在身邊左右。
石頭最終決定,和李貳置換。石頭也問過了許多人,都說直接拿銀錢不是什麼好主意,畢竟石頭從未做過什麼生意,拿了銀錢回來,頂多是再去買四五畝的地,畢竟在長安左近地價都高。
而換去了隴西,一方麵是可以多少有個官身,另外一方麵也可以從兩地房屋差價之中得到一些銀錢補償,便是可以用來和月妹子成親,安置家業,以及給月妹子的老爹養老送終……
當然,所失去的,就是在長安陵邑的戶籍。
過完年,石頭就要去隴西赴任了。月妹子和老爹都跟著同行。所以這一次,算是他們在這老屋過的最後一個新年。
這幾天,他們都在大掃除。雖然他們完全可以不做這個事情,畢竟他們掃乾淨了,也不是他們住了。可是不管是石頭還是月妹子,亦或是腿腳更加不方便的老爹,都沒有懈怠,反而更加的認真,犄角旮旯都清掃了一遍,連房頂上壞了的瓦都換新的了。
李貳來了一趟,為了感謝石頭願意置換,親自給石頭送了一隻騾子來,怕石頭不收,還說是折算在置換的銀錢裡。
若說馬匹換在後世算四輪小車的話,那麼騾子怎麼也算是三輪農用車了罷。有這樣一頭騾子,這一路行進搬運行禮什麼的也方便得很多。
然後李貳就看見石頭將舊屋打掃得這般乾淨,很是感慨,連連表示不需要這樣,到時候他叫人清掃就得了,但是拗不過石頭,最後也就笑了笑,走了。
行李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院子裡麵養的雞,除了留了些過年吃的,還有路上帶的,剩下一隻僥幸逃脫了性命的母雞和幾隻小雞,都被送給了王大爺。還有一些帶不走也用不上的家夥事,也是陸陸續續有人前來預定,就等著石頭等人離開的時候來分了。
當然,這些人也不是說白白來拿,多多少少都會給石頭家帶來些乾糧白麵,亦或是鹽塊茶餅什麼的,實在沒有,也湊幾個銅子表示一下,基本上沒有說死乞白賴占便宜的。
畢竟石頭身上還有半個官身,還暫未上任的巡檢,也是巡檢。
更何況石頭和月妹子前日成親的時候,連長安城的巡檢總曹李勇都親自登門賀喜。石頭也沒想到李勇會來。李勇除了表示讓石頭放心到隴右上任之外,也告訴石頭說,是李貳跟他說石頭是個實誠人,值得相交,所以他才來的。
事情就是這樣,交情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
月妹子往後院給騾子舔了些草料,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石頭站在院中,略有些不舍的在摸著院子裡麵的樹乾。『石頭哥……』
石頭回過頭,笑了笑,『沒事,樹挪死,人挪活,這是好事!』
『嗯……石頭哥……』月妹子帶著些憧憬的問道,『我們……明年會更好吧?』
『對!』石頭看著天空,『放心吧!明年,肯定更好!』
不過,並非大漢所有的地方,在新年來臨的時候都是這麼開心。
與關中三輔熱鬨非凡相比較,這一段時間的豫州,大漢天子所在的許縣,其實過得並不能算是太好。
或許對於一般的百姓來說,在小農經濟的莊園之中日複一日,既沒有接觸外界的渠道,也沒有跳出原本藩籬眺望的能力,所以即便是有所感覺,也未必有什麼想法。
可問題是在豫州,是原本大漢士族最多的區域,這些人麵對大漢當下棘手的局麵,可以說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可問題是,他們光有認知,卻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這一點,也在後續的晉代裡麵展現了出來。
看到問題,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改。
覺得太麻煩了,於是放棄了,躺平了,醉生夢死。
反正既然感覺未來的前景不能算太好,那不如抓緊這當下的安靖歲月,有一天過一天,好好的高樂一場。
據說幽州又出了問題,河內也出了問題,各種各樣的風聲在坊內流傳,還說什麼可能來年驃騎大將軍就可能出兵函穀,直撲豫州雲雲。
要抵擋,拿什麼去抵擋?
要據守,能據守多久?
要躲避,往哪裡去躲避?
百般無奈之下,也使得一些豫州的士族子弟出現了一種病態的逃避思維,反正將來的事情想了也解決不了,那就乾脆一味地吃喝玩樂,爽就完事了,也使得豫州許縣一帶出現了同樣病態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