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暠現在,自家情況自己知道。
若是單獨搞孫權,問題不算是太大,但是要是和周瑜對上麼……
當然就沒有多少勝算。
所以他多少有些猶疑不定。
可是,如果說什麼都不做……
孫權雖然說守孝,但是隨時有可能複出,而一旦孫權複出之後,難道說孫權就能和孫暠自己和睦相處?
孫權難道不會去查孫朗後麵的事情?
按照道理來說,孫氏當下基業顫顫巍巍,風雨之中飄搖不定,應該是齊心協力,先是度過難關再論其他,可問題是人類自身在利己和利他上,基本都是利己按著利他在胡亂摩擦的。
若是自己,能夠掌『權』呢?
每每想起這一點的時候,孫暠的心就忍不住會碰碰劇烈跳動起來,將熱血帶動到身體各個角落,同時就會感覺到了一股力量在推動著他。
周瑜,很可怕,但是周瑜也不是常勝將軍,不是麼?
若是周瑜真的那麼有能耐,現在就不應該是縮在江東,早就應該迎了天子,和曹操正麵對肛,甚至將曹操踩在了腳下才是!
所以,從某個方麵來說,周瑜周公瑾的勝跡,是一個虛偽的假象?
就像是當下周瑜裝作無事,身軀無恙?
成大事者,當有一個堅韌的心。
這一點,孫暠是同意的。
他之前不屈不撓,想方設法要再度爬上去的時候,便是傳來了新的噩耗。
吳老夫人死了,孫權眼看著就要倒台了,正好可以梭哈一波的時候,結果在周瑜和張昭的拚湊之下,再加上吳家那點老人合力,竟然將原本即將四分五裂的江東,又給重新捏了起來,將孫暠爬上去的通道,給封閉上了!
孫暠一度非常的茫然。他手下有些人馬,在他所轄的郡縣之內,就算是不作威作福,生活倒也不算差,若是不繼續向上爬,仍然不失一個富家翁。至少,孫暠覺得,在他這一輩子,是沒什麼問題,但是他兒子呢?他孫子呢?
即便是他能和孫權抗衡,若他有朝一日不在了,孫權要搞他的兒子孫子,又該當如何?
其實這種征兆,很早就有了。
若是將希望寄托在孫權會看在『孫氏』二字的血緣關係上不下手,還真不如相信一隻老母豬會爬上樹。當然,也並非是完全沒有人和孫暠談條件,至少在上一次虞翻『勸慰』之後,就有隱約的表示說隻要孫暠不亂動,便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一輩子?
活多久給多久?若是活到九十九,當然是劃算的,可如果隻能到六十九呢?
價碼給得太高,口號吹得太響,反而讓孫暠存疑。
當然,給得低了,孫暠同樣也不會滿意。
再加上江東內部,現在也是大有亂象。
所以,誰拳頭大就聽誰的,這是亂世不易的真理。男兒大丈夫,自然當時一世權勢,無論如何是割舍不下的。如此亂世,不能帶數萬虎賁,坐擁一方,這人之一生,又有什麼味道?
鹹魚味麼?
種種樁樁事情湊在一起,讓孫暠覺得當下周瑜的行徑大是反常。
如果說……
天色才擦黑,晚飯方過。
肅殺之意,在這個初夏之夜的每一處都體現了出來。
有人前來拜訪孫暠。
孫暠臨時居住得小院門外,火把獵獵,發出輕微的劈啪爆裂聲音,駐守在院門之外的孫暠護衛,警惕的四下掃視著。
院內,廳堂之中,隻有呼吸之聲,誰都沒有說話。
遭逢如此亂世,江東環境也險惡無比,身在其中,誰又怎能不關心自己到底會走向何處?
節堂之中,孫暠背著手立在正中,而在他身側,則是傍晚的時候突然出現的江東名士,刁玄。
《諸世大羅》
刁玄是丹陽人,自幼學習經文,也算是小有名氣。
沒錯,小有名氣。
似乎距離大有名氣,僅僅是一步之遙,但是這一步,卻輕易跨不出去。
沉默,就像是無形的壓力,施加於這一片的空間。
孫暠立在堂中,刁玄立在一側,兩人都沒有動,但是他們地上的影子卻在燭火之下晃動不已。
半響之後,孫暠微微轉頭,斜藐刁玄,『某對主公忠心耿耿,可鑒日月!汝卻來說某謀反,是欺某手中長刀不利乎?!』
刁玄毫不畏縮,沉聲說道:『非謀反也,乃為孫氏之大業而謀!如今主公被周張二人囚於丘中,軍政之時皆落於二人之手,此等不是逆賊,又是什麼?此乃天降大任於將軍是也!』
孫暠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天降大任?大任就是送死麼?些許花言巧語,便想要哄某赴死?這便是所謂大任?爾等之輩,平日裡麵點評無算,高高在上,真有事情了,便想要用舌頭來讓他人送命?汝真以為某是可欺之人?!』
刁玄接得又快又急,孫暠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便是直接說道:『學生本來就是手無縛雞之力,除去些許口舌之能,又怎能比將軍麾下精壯之士?再者,若是需學生棄筆而提刀,又何必養卒乎?學生身無血勇,然尤思報效主公!既然將軍無欲撥亂反正,大可交出兵權,做個富貴閒人就是!將來要是學生有機會著寫江東史冊,必然會讓將軍青史留名!』
孫暠在如此一番言辭之下,已經是變了臉色,臉頰上的肌肉不由得一跳一跳的。
刁玄卻站在一旁,隻是微微冷笑,似乎渾然不懼的樣子。
孫暠確實是被刁玄撩撥得有些火氣了。
自從孫策死後,孫暠自領一軍開始,就多少有些飛揚跋扈起來,基本上是聽宣不聽調的狀態了,要不然孫權領兵前往北方渡江作戰,為什麼不願意調孫暠的兵卒?
矛盾早就種下。
刁玄前來,起初孫暠是將其不太當一回事的。
孫暠不想要落得一個傲慢無禮,不懂得禮賢下士的名頭,所以才見了刁玄,卻沒有想到刁玄講沒有幾句話,就直接放了個大招,言辭之間更是又刁又利,句句戳在孫暠的痛處之上!
『來人!』
孫暠沉聲呼喝道。
廊下兩名護衛,頓時甲葉鏗鏘的走上了上來,等候命令。
『拖下去,砍了。人頭麼……就送往周都督之處!就和周都督說,有人妄言謀逆,欲說於某,特奉首級,聊以自明清白。』孫暠語調澹澹的,緩緩的說著,然後擺了擺手。
護衛應了一聲,就是上前拿住刁玄。
刁玄被兩名護衛夾住,就往堂下拖,卻是大笑,『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如今江東孫家基業,就將要姓周了!周公瑾為何要兵演,無他,乃時日不多了!故行此策以試探爾等而已!未曾想孫家三代忠良,卻如今死的死,囚的囚,降的降!遙想當年孫公,雄誌英發,如今再看眼前,哈哈哈,沒想到空有這些雄壯兵卒,卻如此膽怯無能,未敢於戰,僅能斬學生之首,自明心跡!也罷!他日九泉之下,學生先去見了孫公,再等將軍前來一會!』
帶甲護衛拖著刁玄往下走。
刁玄也像是毫無懼色,絲毫不掙紮的模樣,但是光影晃動之下,誰也沒注意到他在長袍之下顫抖的的腳……
『父親大人!且慢動手!』
孫恭早早躲在一旁,此時此刻便是露麵,疾步上了廳堂,低頭而拜,『父親大人,此人所言之事……恐怕確實有些蹊蹺,還請父親大人收回前令,詢問詳情之後,在做定奪也不為遲也。』
刁玄已經被拖到了堂下,此刻也冷笑喊道:『莫停!莫停!學生看走眼了,罪當死也!速速引學生上路就是!刀且快些,學生便是不勝感激!』
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