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丹水到商縣一段,無驚無險。
曹真布置在陸路上的人,自然沒能等得到龐統,同樣的,魏延也沒等到。
魏延得知龐統已經安然抵達了商縣的時候,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多少也是有一些惱怒的,畢竟準備了這麼久,卻用不上了!
龐統竟然隻是用計謀就調開了曹軍,似乎是輕鬆無比的就抵達了商縣之處。
不過魏延在商縣之中找到了龐統的時候,龐統卻用一句話,很輕易的就打消了魏延的怒氣。
『文長,西域有變……』
魏延頓時有些錯愕,旋即被引開了注意力。
兵卒他們在很多時候是聽命行事,所以究竟打不打,亦或是奔走了半天結果沒什麼大動作,對於他們來說,即便是有一些意見也往往會相對於比較片麵,因為兵卒的視角就是被限製了,他們隻能看到那麼一點。
魏延在某些程度上,思維模式還是有些像是兵卒。他往回趕的路上,不止一次的叭咂嘴,覺得自己假做練兵,然後結果真成了練兵了。這讓他似乎多少有些患得患失的,就像是期待的大獎結果沒開出來,或是又被什麼犄角旮旯的山區人一下子複式四十倍,五十倍的掏空了底池一樣。
可是讓他和龐統說,咱們不回去了,還是留下來和曹軍乾一波再走,魏延也開不了這個口。
畢竟當初驃騎大將軍斐潛告知魏延的,就是讓魏延配合龐統,在有需要的時候協助龐統脫離而已,並不是說要讓魏延和荊州開戰。
現在龐統憑借自己的謀略,成功調開了曹真,從陸路換到水路,然後又從水路換到陸路,輕輕巧巧的晃動身位離開了險境,魏延總不能去和龐統說,龐令君你這樣不行,我都還沒上台唱戲呢,這就結束了?要不龐令君回宛城重新再走一遍?
或許到了曆史上魏延年齡再大一些,功勳再多一點的時候,可能會因為自傲走向關老二的翻版,但是現在的魏延,身架子還沒那麼高傲,雖說有些失望,但是也沒有因此就掉臉子,拒絕護衛著龐統一路往北,返回關中。
不過在回長安的途中,魏延還是多少有些按捺不住,找到了龐統詢問道:『龐令君,恕某冒昧,令君莫非在宛城之中,也能收取長安消息?』
魏延猜測是信鴿,但是用信鴿傳遞物品漲價的消息,又讓魏延覺得不太可能,甚至是覺得有些奢靡。
信鴿有其便利性,但是同樣也有局限性。為了確保信息傳遞的不丟失,信鴿一般來說是雙份的,也就是同樣一個情報,可能會選用兩隻信鴿,在不同時間內釋放,以此來確保情報在信鴿返回的過程當中不至於丟失。就算是沒有信鴿天敵,比如西北的各種鷹和凋的捕獵,信鴿也有可能會因為某些時候的磁場混亂,亦或是其自身的什麼問題,沒能飛回去……
所以,用信鴿確實是可以快速傳遞消息,但是成本太高了。
傳遞某些重大事件可以理解,但是用來傳遞漲價的消息,未免有些太浪費了,不是麼?
可如果不是用信鴿,又是用什麼其他的方式呢?
魏延想不明白,因為他這一段時間都是盯著商縣,甚至盯著整個的丹水線路,如果有什麼其他的信息傳遞方式,不可能能瞞得過他,所以他非常的疑惑。
龐統看了看魏延,笑道:『此事何須長安特意遞送消息?』
龐統的回答,讓魏延更加的迷惑。
魏延皺眉問道:『既然是未曾收到消息,令君又是如何得知西域有變?還請令君釋疑。』
魏延這時候,不是指責,而是在請教。
魏延出身比較低微,並不是豪強大族,再加上他其實書讀得並不多,所以他對於一些經文也不甚了解,更沒有辦法和那些飽讀詩書的人聊到一起,所以他並沒有多少士族子弟方麵的朋友。
就像是曆史上魏延就很敬重關羽,和趙雲也沒有什麼矛盾,同時對於諸葛亮三番五次反駁他的建議,也就是發牢騷,該乾的活也沒少乾。他隻是和楊儀之間的矛盾,特彆明顯。或許他在曆史上也和川蜀的一些文人有矛盾,但是這些就不得而知了。
當下來說,魏延對於斐潛,就是十分的敬佩,同時對於徐庶和龐統這樣足智多謀的人,同樣也是謙恭有加。當然,如果這一次龐統是完全依靠魏延才能獲救的話,可能魏延對待龐統的態度,可能會有所不同。
龐統笑了笑,並沒有故意賣關子,而是緩緩的說道:『文長,宛城乃南北東西之貨集散之地,價格變化最為顯著……我雖說居於宛城之中,自然能知曉長安貨物價格變化……西域之中,香料蒲酒等貨物大幅度提價……此事毫無征兆,亦無原由,故而推測西域定然有變。』
因為有大漢商會這個機構,長安商品的價格,一般來說都是比較穩定的。突然發生的巨大價格波動,若是說大漢商會不知曉,這定然是不可能的,而大漢商會知道了,也就意味著斐潛知道了,而大漢商會並沒有做出任何的解釋和舉措,也就自然說明其中必然有些不為一般人所知的變故。
魏延恍然,『原來如此!講武堂講義之中,亦有觀敵糧價波動,即可知曉敵軍變化之例!原來可以用在此處!受教了,受教了!』
龐統點了點頭,『講武堂之內事例,皆出於實戰,乃主公一大創舉,若是文長能夠融會貫通,自是可通達於戰場,洞悉於敵我。』
魏延拱拱手,『多謝令君指點!延定然潛心專研!不過這西域之中,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龐統沉默了一會兒,微微搖了搖頭,『我也不能確定……不過到了長安,自是分曉……加快速度罷!』
魏延看了看龐統多少呈現出一些疲憊的臉色,『令君,你這身體……』
『無妨,無妨。』龐統擺擺手說道,『我就是路途有些疲憊而已,到了長安,自然是可以好好休息……加快速度,越早趕到長安,自然也是越早得到休息。』
魏延見龐統堅持,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便是到了一旁去下達命令去了。
龐統抬頭望了望天,天上白雲飄動。
龐統微微歎了口氣,他其實並不像是和魏延說的那樣,對於西域之事不了解。他也猜測出了一二,但是龐統心中知曉,西域的這個事情,看起來像是僅僅是呂布的問題,是西域一地之事,但是實際上並不是,而是如同呂布一樣的人,如同西域一樣的地的事情。
是這個天下的事。
風飛,雲動。
這是人心漂浮,還是歲月滄桑?
天空之中的白雲,變幻莫測,一會兒變成一隻老虎,一會兒變成一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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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一邊,在白雲變成的兔子的屁股下方,劉協也在仰頭望著天空。
日常觀天,這幾乎成為了劉協他的一種日常的習慣。
他是天子。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天命之子,可以從天空之中得到一些信息,是不是也在情理之中了?
劉協渴望著,但是他也害怕著。
信息二字,雖然沒有後世研究得那麼透徹,但是對於大漢當下的人來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漸漸的越發的重視了起來。
關中的斐潛就不用說了,或許正是由他而起,使得整個大漢對於信息的需求量更上了一個台階。
在不知不覺之中,幾乎所有的上層階層的人,都下意識的開始組建自己的信息網絡,收集相關的信息,即便是這種舉動有些效率低下,亦或是出現因為個人能力而導致的信息偏差,但是至少來說當下大漢對於整個外界的信息渴求度是比曆史上要高處了很多。
原來大漢並非就是『天下』……
受到這個觀念衝擊最大的,自然就是天子。
天子麼,天命之子,天下之主,可是忽然有一天,這個天下被擴大了,然後猛然間發現還有『天子』所管理不到,所觸及不了的地方,那麼原先大漢這個『天子』理論的追隨者,自然就會產生了各種疑慮。
既然是天子,那麼為什麼還有不屬於天子的地方?不屬於大漢天子的地方,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天子』?若是還有『天子』,誰又是真的『天子』?亦或是這個『天子』,其實也未必真的是所謂的『天命之子』?
這些思潮的影響之下,劉協自然首當其衝。
他一邊惶恐著,因為覺得自己身上的光彩正在斑駁,芬芳正在失去,一邊又是很饑渴的想要獲取更多的信息,他害怕知道這些外界的信息,但是他同時又渴望著能知曉。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超出他想象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