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遼前來的過程之中,雖然沒有人當麵去找張遼提出一些什麼質疑,但是張遼自己已經感覺到了一種不信任的氣息,似乎已經開始在他的身邊蔓延而開。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軍人是握刀的人。
遊俠也是握刀的,甚至屠夫也同樣是握刀的。
都是握刀的,但是唯獨隻有軍人是唯一的,是經過國家準許的,並且以殺人為榮的職業。
刀握在手中,或是殺人,或是被殺。
軍隊之中,是個殺人如麻的地方。
亂世裡人命輕微,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都會死人。
刀原本是人控製的,可是等人殺得多了,或許就成為了一種習慣,殺人如麻。腦子也就卡頓了,甚至都不去想,最後真正的變成了刀。
如果呂布隻是一把刀,或許也不會有什麼太多的煩惱,但是問題是呂布不能僅僅是一把刀,他是西域大都護,他身上還有其他的職責……
如果張遼之前沒有在漢中待過一段時間,沒有在漢中經曆這一段時間的地方任職的經曆,或許對於張遼來說,還未必清楚對於一個地區而言,在民生政務上會有這麼多的煩心事情。這還是在漢中這種相對機構比較健全的區域,而西域之地……
難做,就不去做。
或者說是要做,但是沒做好。
都是一種失職。
而失職,已經足夠成為了一種理由。
雖然說斐潛並沒有表現出對於呂布的懷疑,但是李典忽然出現在了漢中,頂替了他的位置,讓張遼前往關中的時候,張遼就明白這其中已經有很大的問題了……
這不僅僅是呂布一個人的事情,就像是西域大都護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職位的事情一樣。
呂布的一舉一動,不僅僅是會影響西域,還會影響到連帶著一大片的並州兵西涼軍,還有和呂布相識的其他人……
比如張遼自己。
張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張遼還不至於在驃騎麵前搞出什麼那是魯某人的事情,和我周某人有何關聯的笑話來,並州軍和西涼軍,也不是一個兩個人的事情。
人一多,就肯定不能是一個小事了。
如果萬一出現了最為惡劣的情況,影響的範圍不僅僅是呂布自己,還有連帶著在驃騎之下兩萬左右,新老並州兵和西涼兵!
張遼明白,這基本上就是呂布搞出來的問題,要不是呂布在並州軍和西涼兵裡麵頗有威望,也擁有一定的功勳,換成其他人,保不準已經被抓,甚至被殺了。
如何更好的去解決這個問題?
不僅是為了呂布,也不僅僅是為了張遼,還為了其他分散在其他地方的並州軍和西涼兵……
為此,張遼甚至連本部人馬都不敢帶到長安來,以此來表示自己的絕對忠誠,以避免萬一出現有人懷疑張遼想要憑本部兵馬乾點什麼的嫌疑。
幸好,等張遼到了長安三輔之後,並沒有出現他立刻被抓捕起來這種最糟糕的情況,而是似乎很平靜,但是張遼也聽聞了西域大都護竟然要再度出征赤穀,甚至是要打到大宛的消息,這讓張遼稍微平複一些的心情又重新被緊緊的勒起。
呂布此舉,可以說是開疆,當然也可以說成是其他什麼不太清楚的事情,所以整個的並州軍和西涼軍的處境,依舊有些微妙。
雖然說即便是呂布,或是張遼,或是什麼其他的將領,未必能說是完全代表了並州軍和西涼軍,或許即便是呂布或是張遼死了,也未必會連帶著要陪葬多少人,但是死亡本身的含義,就已經可以說明了很多,也會讓很多人心中不安,難免會有各種動蕩。
如今驃騎一直都在收整各地,從關中到漢中,從隴西到河東,從漠北到川南,幾乎都是在穩固自身,特彆是在這些地區的外延一代進行擴展,對於周邊的鄰居進行整合,這或許是代表了驃騎對於一些小動作的容忍度在不斷的降低,對於地方的穩定和發展的要求,也在持續的提升。
那麼,再這樣的情況下,呂布是不是有必要二度兵進赤穀,征伐大宛?
張遼不清楚,但是張遼知道,驃騎給與了『大都護』這個職位非常高的寬容度。
可是在這個寬容度的背後,也必須要相對應的有更高的信任度。
北域大都護,也就是趙雲,幾乎每年都會派遣人員專門到長安來遞交年度報告,並且趙雲的副手也更換了一次,據說年年都有一批中層的軍校士官會回到長安來接受培訓。這些中下層的軍校士官,在培訓之後,或是分配到其他地區,或是重新回去。
而西域大都護麼,自從李儒死後,似乎……
正在出神之時,許褚走了出來,表示驃騎有請。
許褚全身披掛,應該是最新版的盔甲。除了加強了之前一些的薄弱之處,似乎在鎧甲上還添加了一些彆樣的花紋,特彆是在許褚背過身去,在前麵帶路的時候,在頭盔後部和鎧甲後背上,有一個特彆明顯的花紋。
許褚引了張遼到了堂下,高聲唱名,旋即就傳出了斐潛的聲音,『有請。』
張遼躬身走進節堂,低頭行禮,『末將參見主公!』
斐潛微微笑著,讓張遼免禮,然後示意張遼在一旁坐下。
看著張遼眼眸之中略微有些拘謹的神色,斐潛心中也是了然。
張遼不像是呂布,他比呂布要更聰明。
既然是更聰明,那就不必說傻話。
斐潛在詢問和寒暄了一些最為基礎的話語之後,便是直接問道:『文遠,你覺得奉先於西域,能不能靖平地方?』
張遼頓時心中一跳。
若說呂布在戰場上確實是一頂一的好手,這幾乎沒有什麼人可以否認,但是呂布在民政方麵,若說他是三流水準,那真的是抬舉他了。
因為像呂布這樣既沒有經過地方官的生涯,也沒有承擔過任何中央行政部門的具體工作……不誇張的說,這位武力值或許是滿值的家夥,在權謀之道上,政治數值則是不及格,甚至比一般的武將可能都要低上不少。
斐潛問的不是得勝,也不是征伐赤穀或是大宛,而是靖平。
戰爭可以獲得一些東西,卻會毀壞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