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十萬來了,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帶了些羞愧之色問周瑜,『都督……可是有好些?
』周瑜笑笑,依舊是溫和的笑容,似乎並沒有在意孫權又將『公瑾兄』變成了『都督』,語調依舊是平穩的,『回稟主公,好些了……』孫權呼出一口氣,似乎因此就放心下來。
可是隨後,兩個人便是陷入了尷尬。周瑜的尷尬是因為他忽然覺得,將小喬在死後托付給孫權,並不是一個什麼好主意。
或許是之前孫權一口一個的『公瑾兄』,讓周瑜多少有些以為孫權真的就是把他當成了兄長,而現在一聲『都督』,則是將他重新拉回了現實。
再回想一下大喬如今的境遇,周瑜猛然間便是感悟到……孫權是主公。
不是兄弟。即便是孫權叫了千百聲的兄長,其心中也依舊隻有他自己。
所以,周瑜一時之間有些尷尬,也有些遺憾,甚至有些傷感。而孫權的尷尬,主要是因為他擔心。
他很擔心如果萬一周瑜開口說他要去長安治病,然後孫權自己要怎麼應對?
同意,那麼周瑜還會回來麼?不同意,傳出去了他豈不是成為了妒忌賢能,還外加那什麼……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周瑜看著孫權,忽然吩咐道。『來人!』堂下有人應答。『派人去傳言,也去說百醫館……隻不過將次序調一下,先是主公派人去百醫館求醫,而驃騎不允,主公方怒而伐川蜀……』傳言,堵不如疏。
所以乾脆多開一條道,分流出去。隻可惜大漢沒有娛樂明星,否則就是應該適時奉獻出來,發光發熱了。
驃騎是很強大,但是在驃騎之前,也有不少人認為董卓很強大,甚至在董卓之前,全天下的人大多數都認為大漢很強大……而現在麼,大漢崩塌了。
於是當強大的東西不能規範人們心中的惡意和欲望的時候,那麼這些惡意和欲望究竟會變成什麼?
孫權不知道這答桉,但是他長長的,偷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才反應過來,連忙對著周瑜說道:『公瑾兄!
這……這……小弟真是愧疚啊!』周瑜嗯了一聲,緩緩的說道:『主公客氣了。
』兩個人口不對心的笑了笑,似乎氛圍又重新回到了之前融洽的狀態之中,但是兩個人都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像是破掉的手機後殼,即便是貼滿了膠布,依舊是不可能恢複原本的模樣。
周瑜現在確實好了一點。隨著天氣變熱了,他的病症有一些緩解,但是周瑜心中清楚,這並不是他的病好轉了,而是更麻煩了。
因為這些病症,都藏到了他身體的深處,等下一次爆發出來的時候,定然比之前還要更激烈,而他還能撐得過幾次?
中醫理論之中說冬病夏治,春病秋治,並非是完全沒有道理。人體是一個複雜的機體組合,即便是到了後世之中,也沒有那個醫學分支膽敢宣稱說掌握了人體所有的奧秘,知道病症的原因和由來,以及相關的治療手段。
中西醫原本就像是剪除病痛的金蛟剪,一個由內而外,一個由外而內,一個走宏觀整體,一個走微觀病原,若是能合用於一處,雙向絞殺,效果自是非凡,結果被一些彆有用心的家夥非要將金蛟剪兩個柄分拆出來,甚至故意還要兩個柄捆綁在一起進行衡量……沒辦法,這就是現實。
就像是江東如今也是有病症一樣,表麵上看起來似乎還行,甚至還有氣力出去打人,但是在江東之中的上層人物都清楚,江東其實病得不清,如果說江東的這些人物可以通力合作,協調統一,說不得江東就可以擺脫痛苦,得以康複,但就是統合不起來,合作不到一起去。
原因是什麼,大家都清楚。但是清楚歸清楚,知道歸知道,至於做不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周瑜微微歎息了一聲,他似乎已經看不見江東的未來了。他現在隻能說在他所能觸及到的範圍之內,儘可能的將江東的戰車引上一條相對寬闊的道路上,至於江東將來會走向何方,他不知道,他也肯定他自己是看不到了。
『主公。』周瑜緩緩的說道,『現有一事,需要注意……』『請講,』孫權一臉懇切,就像是之前所有的芥蒂都已經消失了一樣,『公瑾兄請講。
』『主公要注意新城。』周瑜沉聲說道,『如若曹氏敗落,當取新城!
』新城,就是合肥新城。『江東無騎之長,唯水軍而已。』周瑜說道,『故當揚長避短。
淮水以南有施水、淝水,而欲進淝水,則當取新城。自大江而出,若可得新城,則向西可問申、蔡,向北可進徐、壽,而爭於中原。
』就像是和曆史上諸葛亮死磕祁山一樣,江東也在後期策略當中死磕了合肥。
對於江東來說,這是一條水上高速公路。江東可以利用這一地區的水利發達,湖泊大澤的水運便利的條件,調配水軍,穿梭往來,而不用考慮擔憂在陸地上會被江北的騎兵突襲的風險。
這一條路實在是太重要了,以至於其他路線和這一條相比較,簡直都是弟弟。
其實這一條路,在之前周瑜和孫權商討整體戰略的時候就略有提及過,但是這一次明顯和之前不太一樣,是周瑜明確說了曹氏若是敗落,就要立刻調兵攻打合肥。
孫權皺起了眉頭,『公瑾兄的意思是……曹丞相……也不是驃騎對手?
』若是如此,那麼周瑜之前為什麼那麼強硬的建議進軍川蜀呢?『以防萬一。
』周瑜擺擺手說道,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有些懶得和孫權解釋那麼詳細了,『新城,若可得,中原有望,若是不得,便有荊州亦難進中原。
此事自然不可令曹氏知曉,隻能是暗中準備。』以防萬一?孫權顯然有些不滿意周瑜的這番話,『公瑾兄,這驃騎……果真是如此厲害?
』畢竟若是曹操也加入戰團,那就意味著從南到北,甚至還有西域,三線開戰,這驃騎究竟何德何能,又有什麼本事能抗得住?
周瑜笑了笑。當年六國也是這麼想的。『某曾言,西域之亂,此乃破驃騎之良機也。
也是驃騎當下唯一破綻,』周瑜緩緩的說道,『若是錯過,便是如滔滔之大江,人力所不可擋。
』孫權點頭。可是周瑜又說道:『然若這破綻,是驃騎故意露出來的呢?
』『啊?』孫權瞪圓了眼,『公瑾兄如何得知是……是故意露出來的?
』周瑜搖了搖頭,然後補充道,『某並無證據。隻是為了預防萬一。』其實周瑜有證據,或者說有一點感覺。
江東進兵川蜀,而驃騎直接的對應,竟然是在江東散布一些傳言……要說手段強烈麼,也就是針對周瑜,要說不強麼,確實也一刀紮在了要害上,不致命,卻讓江東從此以往,上下都失去了信任基礎。
即便是有周瑜的補救,也無濟於事。這不禁讓周瑜害怕,也在懷疑,覺得江東的一切似乎對於驃騎來說,都是透明的。
那麼如果真是如此,驃騎僅僅以這種方式來應對江東,而不是采取更有效,或是更強力的手段,那麼是不是也表示其實驃騎並不覺得江東有多大威脅?
當然這一切,周瑜寧可是自己多慮了。…………在許縣之中,也有人憂慮著。
『夫人,你也不想要……』呃,走錯片場了。重來。『公子,你也不想要……』然後公子就半推半就。
東漢當下,已經是很有些雌雄難辨之風了。畢竟天下太平時間長了,審美就難免會從武力轉化成為陰柔。
雖然說中平元年之後便是紛亂得厲害,但是習慣並不是那麼好扭轉的,說改就能改的。
這其實是和整個社會變革息息相關的。在封建王朝初期,以暴力軍事立國,上層統治者基本上都是軍功勳爵,自然是以能打仗,有武力,強壯雄渾為美。
而到了封建王朝的中後期,當那些整天專研經文,從來不曬太陽的文人登上了朝堂,自然不會喜歡那些滿身臭汗的家夥,隨之而來的陰柔化,以及男性撲粉化妝便是蔚然成風。
東漢經典的塗脂抹粉,或許在李固那個時間,已經是很常見了。李固是名臣,也是高官子弟,他父親是三公,他自己也擔任過地方刺史,大司農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