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9章說聖母誰才是聖母(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10538 字 7個月前

『哈哈,王叔治果然死了!』鐘演笑得見牙不見眼,『叫他多管閒事!』

鐘繇皺眉說道:『不得招搖!』

鐘演毫不在意的揮了揮袖子,就像是掃去了桌案上的塵灰,『此地皆心腹之輩,何必如此拘謹?』

鐘繇依舊皺著眉頭,『鐘仲常!』

『是,是……』鐘演坐得正了一些。

鐘繇瞄了鐘演一眼,『此事與鐘氏無關!休要在論!明白與否?!』

『是,是……』鐘演拱了拱手,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潁川鐘氏,可是一大幫子人。

潁川鐘氏善刑律著稱,早在西漢時期鐘元就官至尚書令領廷尉,成為全國最高司法審判機構的長官。東漢時期,鐘皓以詩律教授門徒千餘人,朝中多次征召他做官,他都拒絕了。鐘皓因德行高尚、學識淵博,與陳寔、荀淑、韓韶並稱為『潁川四長』,為當時士大夫所傾慕。鐘皓的兩個兒子鐘迪、鐘敷因桓靈之世的『黨錮之禍』而終身不仕。到了鐘繇這一代,終於是得任高位……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潁川鐘氏可謂是真正的『精英世家』。

片刻之後,鐘演忽然有些感慨的說道:『想當初,天子初至許縣之時,縣衙小破,宮殿無一,兗州不平,南北強敵,真是……』

鐘繇瞄了一眼鐘演,『為何如此感慨?』

鐘演笑了笑說道:『我是想到鐘氏不易。天子不易,我等亦是不易啊……』

鐘繇嗯了一聲,似乎也是追憶了一些什麼事情,眼神略有一些恍惚。

鐘氏,是潁川高門。

但是實際上,在漢代的士族體係當中,鐘氏最多隻能稱之為士族,還摸不到世家的門檻。

豪族,或是豪右,就像是早期的河內司馬家,其實就是土地主黑老大,到了司馬儁這一代開始才念書變成知識分子。

士族就是數代之中有千石或是兩千石***的家族,而世家除了有三公之類的***之外,還需要有經學傳家的高級知識分子,未必是多高的官,但肯定是要有許多碩儒。這個是簡單的概括,實際情況要複雜許多。事實上隻是普通的豪強家族,很少是和後兩者重疊的。畢竟豪右豪族格調太低,就像是後世的暴發戶,一般來說後兩者不樂意帶他們玩。

潁川之中,若說四大家族什麼的,荀陳無疑都是排在前麵,而後麵的鐘氏,常常就是吊車尾的位置,反正怎麼樣都是不會排到前麵去。

當年潁川士族搞事情的時候,出頭的就是陳李兩家,然後荀氏和鐘氏也被牽連。鐘繇他爹就因此一輩子無法出仕,若不是鐘繇當下混得還算是不錯,鐘氏差一點就因此掉了逼格。

想想看,一個大家族裡麵若是斷了兩代人都無法當官,昔日關係網,人情逐漸淡漠,鐘氏就有可能從此被排出潁川四大,由新的家族頂替上來……

這種漸漸而來的惶恐,無形之中彌漫的壓力,對於一個家族的繼承人而言,是多麼的可怕!

所以在潁川之中,就因為黨錮事件,分出了兩個派彆。

一批比較癲狂積極,推崇霸道,不再重視漢室的權威,認為可以將其顛覆。另一批比較保守溫和,推崇王道,認為漢室可以挽救,盛世可以再造。

這很正常,押寶麼,誰不會啊?

於是潁川士族一部分跟了袁紹,他們為了把袁紹扶起來,當即就帶著袁紹去了一趟大寶劍,和冀州士族搞聯歡,使得韓馥頓時就尿分叉了,斷了小藍片,縱然不甘心也隻能灰溜溜滾下台去。

而潁川的另外一部分,自然就是以荀彧為首的人押在了曹操身上,在曹操迎天子後,更是達到了一個新高潮。

雖然說鐘繇的年歲比荀彧大,但是身份上卻隻能是荀彧的小老弟。後來曹操乾掉了袁紹,剩下的原本輔助袁紹的汝穎士人也大部分改換門庭。

那些小部分之前要推翻腐朽大漢的,又跑去壓斐潛了……

當下的局勢之中,可以這麼說,大部分

願意堅持漢室係統的,覺得漢家隻是過了一半,當如讖緯之中所言的一樣有九百年壽命的潁川士族子弟,在曹操麾下。而覺得大漢氣數將儘,要改朝換代的潁川子弟,則是到了斐潛那邊。

在曹操之下的潁川士族,一開始都很和諧,隻不過隨著曹老板發現自己有些被潁川士族架空起來的時候,就開始抽橋板了。

曹操開始側重於使用寒門子弟,也傾向於用冀州,或是其他什麼州郡的人,不再一味的用潁川人了,這就漸漸地和潁川人士產生了根本的矛盾。

在曹操陣營裡,軍政分彆被兩撥人把持。部隊的軍權以沛譙人為主,捏在諸夏侯曹氏手中,輔以外姓將領。曹操的親衛軍,也是沛譙人為主。在民生政治經濟建設則被汝潁人把持,政府中樞以荀彧為核心,汝穎人遍布朝廷及各地方。

但是也有例外。

比如鐘繇。

曆史上鐘繇曾經擔任過長安都督,司隸校尉,而在那個時候,鐘繇對於曹操的態度,是非常曖昧的……至少在袁紹和曹操相爭的那個期間,鐘繇心中有長草過。因為曹操當時在官渡的窘迫之時,鐘繇作為司隸校尉,和西涼關係還在蜜月期,也就僅僅是給曹操送了兩千戰馬,卻沒有給任何戰力。同時袁紹分兵進軍攻打曹操,也偏偏繞過,或者說根本不擔憂側翼會被司隸校尉鐘繇偷襲……

現在,曹操和斐潛相爭了……

鐘繇不反對王黨,但也不忠心於天子,有野心,但是也願意臣服,簡單來說,當所有人都押注下去,並且為之努力的時候,鐘繇從始至終都在搖搖晃晃,坐在牆頭……

鐘繇將桌案上寫好的一封奏章拿給了鐘演,『你看看,可有什麼不妥的……』

鐘演展開,哦吟誦讀,『……書有雲,「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於苗」,此言堯當除蚩尤、有苗之刑,先審問於下民之有辭者也。若今蔽獄之時,訊問三槐九棘,群吏萬民,使如孝景之令。其當棄市,欲斬右趾者許之;其黥、劓、左趾、宮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嗯?兄長此表,可是欲再提免死而肉之事?』

鐘繇點了點頭,『恰有王叔治之死,可以之為引……』

鐘演想了想,忽然叫了起來,『妙啊!』

……

……

『妙啊!』

天子劉協一拍桌案,『種愛卿果然是忠心社稷,憂國憂民!』

王脩死了,讓天子十分的憤怒。

這王脩前腳將舉報表章遞送到了天子麵前,後腳就『暴斃』了,便是個傻子都能知道其中有問題。可偏偏天子劉協就必須當這樣的一個傻子!

天子究竟是什麼?

說是天子,難道就真的是天之子了?

這一點,劉協從登上寶座的那一天開始,就是一直都在疑惑,也一直沒有得到答案。

一開始的時候劉協還是相信這一套的,至少在他和斐潛大談五德始終論的時候,劉協還是相信他是天之子的,有著大氣運的……

可是慢慢的,劉協就明白了,他不是天之子。

老天爺既沒有在他得到發臭牛骨的時候劈死那個狂妄的小兵,也沒有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天將神兵將他救於水火,所以劉協知道如果僅僅是依靠天地的名義,是嚇唬不了人的,至少不能讓他周邊的這些臣子們感覺到什麼敬畏,也不可能提升這些家夥的忠誠。

耕田也同樣提升不了……

這一點,劉協也很無奈。

他也曾經發狠要去努力耕作,表示天子的農桑表率,可是在他咬緊了牙,苦苦的耕作了一季莊禾之後,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就因此得到了來自於民間的支持力量。

劉協他距離普通百姓太遠

了。即便是劉協很努力的彎下腰來,努力的接觸地麵,在耕田之中勞作,但是依舊沒有用,他接觸不到其他的百姓,而那些各個郡縣的三老什麼的,表麵上是代表了郡縣的百姓,但是實際上隻是代表了三老自己。

所以到頭來,劉協隻是感動了自己,卻成為了旁人的笑柄……

所幸,劉協的勞作,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作用的,王脩送來了減免百姓賦稅,減輕征調的表章。

隻可惜還沒等這個作用完全發揮出來,沒等劉協想好要怎麼做,這條路就被掐死了。

『此方為天子之所持正也!』

劉協撫摸著鐘繇的奏章,感覺自己終於是明白了自己努力的方向,找到了天子存在的意義,『「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於苗」……妙也,妙也!「德威惟畏,德明惟明!乃命三後,恤功於民!」哈哈,妙啊,妙啊!』

劉協的笑聲,在空曠的大殿當中回蕩著。驟然一聽,就像是劉協在笑,而大殿之中的其他棟梁牆壁,也在跟著笑,卻不知道是在附和,亦或是在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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