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巧上加巧(1 / 2)

事情說起來非常不可思議, 但仔細一想的話,好像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果道維不是提前知曉劇情發展的話,一定也跟其他人一樣,就相信眼前這女人的連篇鬼話了。

她表現的太真情實感了, 就連周傳軍這種老江湖, 也在她身上感受不到絲毫作偽的痕跡。

事情說來也簡單, 周家六個孩子中五個是被收養的,這事兒人儘皆知, 沒甚好隱瞞的。這些孩子來周家前,已經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一起生活在周家反倒意外的和諧。

眾人也就漸漸遺忘了一個事實——幺兒他跟其他兄姐們不一樣,他是有親人的。

當初幺兒父親戰死,母親一個嬌小姐受不了打擊, 不顧一切出家了,留下兩個孩子無人照應。

當時幺兒三歲, 他姐姐五歲,因為家裡下人疏於照料, 一場高熱差點兒要了兩孩子的小命。

後來在木家衷仆的精心照顧下,老大木雅蘭好歹緩了過來, 撿回一條小命。

幺兒木雅歸眼看著要不成了, 衷仆心下害怕,痛苦的扔下幺兒,一路帶著大姑娘南下投奔夫人娘家去了。

無論如何, 他都要為木家保住最後一條血脈。

衷仆在離開歸臨城前, 將已經三天水米不進,進氣多出氣少的幺兒裹進繈褓,置於門口, 然後就被上木家探望的周傳軍給撿回去了。

十年過去,周家人從不曾在幺兒口中聽到他念過一句木家,也未見木家和金家來人尋過幺兒,便隻當對方以為幺兒早就沒了。

大家默認了幺兒和木家金家徹底斷了關係,各過各的。

誰能想到,周家夫妻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貓崽子一樣的幺兒養成今天這樣人人豔羨的好兒郎,他親姐姐突然找上門來認親了?

穿金戴銀,奴仆環繞,一副大家小姐做派,溫溫柔柔的和周家夫妻說著誠懇的感謝話兒,三言兩語間,眼淚就先流了下來。

言辭中無不是她孤身一人,寄人籬下,對親人的思念愧疚,折磨的她日夜不安。

“我一介孤女寄居在外祖家,家裡姊妹兄弟平日待我十分客氣,吃穿用度也不曾少了分毫,可相處中終究少了幾分親厚,有時心裡難受也不知與誰訴說。

家中長輩慈愛,不曾有過苛待,然每每見到兄姐們與父母相處時的放肆撒嬌,難免有幾分羨慕。

又念及青燈古佛的母親和不知生死的弟弟,對比我如今吃穿不愁,有人疼愛的生活,雅蘭真真是心如刀絞,夜不能寐。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這些年雅蘭央求家中長輩多番打聽,終於得知弟弟還活著的消息。

這不稟明了家中長輩,說清楚其中原委,雅蘭便迫不及待的帶人回歸臨城尋阿弟來了。伯父,伯母,沒有您二位的精心照料,便沒有我阿弟的今日。

您二位不僅救了阿弟一命,更是為我爹,為我木家留了後,雅蘭得謝謝您們,請受雅蘭一拜。”

道維還沒進門,先是瞧見在院子忙活著生火做飯的金家下人,再聽到這番真情實感的剖白。

便在心裡琢磨來人的用意,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

能跳出劇情線的主要人物,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大家都不知道的變化。

但這位親姐似乎不用道維主動探究,人就可勁兒往道維跟前湊。

飯桌上主動與道維談起她這些年在金家的遭遇,說些金平城的新鮮趣事與眾人聽,想引道維接話的意思非常明顯。

“歸弟,金家不僅是阿姐的外祖家,也是你的外祖家,外祖母知曉你平安長大的消息,高興的多吃了一碗飯呢,便是在京中任職的二舅舅,也特意叫我給你帶了禮物過來。他們都想見見你。”

歸弟,說的是道維三歲之前的名字,木雅歸。

見道維不接茬,木雅蘭溫婉一笑,給道維夾了一筷子藕排骨,溫聲道:“母親早幾年在外修佛,我年歲尚幼,無法前去探望。

近幾年逐漸能在家人的陪伴下在外麵行走,有空便去母親那裡坐坐,索性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成功勸說母親回金平城。

在阿姐提腳就能到的地方,在金家的眼皮子底下修佛,於母親,於金家,於阿姐都是極好的事情。如今每月十五阿姐都能上山去瞧瞧她。

此次聽聞有了你的消息,母親特意為你在佛前求了平安符,托我轉交於你,望阿弟你歲歲平安。”

道維對此不置可否,抬手給周母夾了一筷子她喜歡吃的,平日歸臨城不好買的酸筍,埋頭乾飯,表現的十分冷淡。

他不知道眼前的親姐是真不知,還是假裝不知他們爹娘當年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以及木母和娘家父兄那些一輩子都牽扯不清的恩怨情仇。

但凡對當年之事知曉一二,也不能乾這接連踩雷之事。

但這種事情即便周父周母略知一二,現在聽木雅蘭這般說,也不好大喇喇當著人木武兒子閨女的麵兒,說人家父母還有外祖家不好的話。

夫妻隔著飯桌對視一眼,隻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對這姑娘一開始滿點的好感降了幾分,腦子裡的熱血退卻,理智回歸後,再仔細咂摸這姑娘說話那調調,哪裡都沒問題,處處妥帖,可就是叫他們心裡不得勁兒。

尤其周母,生怕是她自個兒小心思作怪,覺得有人跟她搶兒子來了,心態不穩,才產生這種對不住人家姑娘的想法。往幾個孩子臉上瞅瞅,想確定是不是她想多了。

結果這一瞅差點兒沒把她給氣死。

好嘛,一群隻知道乾飯的飯桶,除了敷衍的“嗯嗯,木家姐姐/妹妹說的是”之外,就是埋頭乾飯,壓根兒沒有閒工夫注意她這當娘的彆扭而脆弱的心理。

就連當事人幺兒,也跟沒見過世麵,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那狼吞虎咽的樣兒,放平時她還有閒心心疼孩子們在外麵吃苦受罪了。

放眼下,她恨不得扒開他們的腦子問問:“我是少你們吃還是少你們穿了?至於這幅樣子讓我在外人麵前這麼丟人?”

沒錯,就是丟人!

周母蠻不講理的想,原本該是在金家下人,木家姑娘麵前,展現幺兒在我周家這麼多年,過的很好,啥都不缺的時候,這些熊孩子竟然一個個全他娘的給她掉鏈子!

周母可不來氣嘛!偏麵上還要艱難的扯出笑,熱情的跟來搶她兒子的木家姑娘閒聊:“快嘗嘗這臘腸,可是歸臨城特色,今日伯母特意為你做的。

這幾個死孩子平日裡沒見過什麼世麵,不會說話,今兒瞧見賢侄女你來,一個桌子上吃飯,連頭都不敢抬了,真是叫你看了笑話!”

木雅蘭笑的落落大方,抬手用公筷給道維又夾了一筷子菜,語氣溫和道:“伯母哪裡的話,叫雅蘭說,家裡的兄弟姊妹們這般才是真正的質樸感情好呢。

一家人何必講究那些個虛禮?像大家這樣心裡想什麼全都寫在臉上多好?有什麼當麵說開了,頭天還鬨彆扭呢,轉頭兩人又好上了,不知多讓人羨慕!”

周母麵上笑嘻嘻,心裡更不得勁兒了,心裡尋思這話說的再動聽,不還是嫌棄我家熊孩子們缺心眼兒嗎?

說來也是氣人,這幾個熊孩子平時糊弄她的機靈勁兒呢?你倒是拿出來一兩分啊!也不至於現在被人家明裡暗裡當成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土包子看不起了!

老大幾人要是知道周母的想法,才要大呼冤枉!

他們在外麵大半年,沒日沒夜的和人拚命鬥心眼兒,一天十二個時辰隨時保持警戒,連個安生的飽飯都沒吃過。

好不容易回家,彆說今兒來的隻是幺兒十多年沒見過麵的姐姐,就是仙女下凡,也不能耽擱他們乾飯啊!

再說了,幺兒對照西軍有多重要,彆人不清楚,他們還能不明白?即便是仙女下凡要帶幺兒回天宮,也要問問周大帥的十萬大軍答不答應!

大不了抽個時間,讓幺兒跟木家姑娘走一趟唄,不就是個金平城?依照幺兒那滿腦子的壞主意,彆說一個金平城金家,隻要他想,照著搬空周大帥私庫的勁兒,搬空金家不是隨隨便便?

他們有啥好擔心的?

問題是這個道理他們懂,周父懂,可周母不明白,木雅蘭也不明白啊!

讓人送木雅蘭回客棧後,周母獨自一人消化可能要失去幺兒的難過,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早早的炕上躺著了。

木雅蘭經過一下午的接觸,對周家人心裡有了大概判斷,她認為這樣一眼就能看穿的一家子,與她在金平城大宅院裡勾心鬥角的經曆相比,應對起來完全沒有丁點兒難度。

因此對順利帶走弟弟雅歸抱有相當大自信。

於是,她表現的非常熱情,人雖然和她的仆從丫鬟們一起住在客棧,但不出半日功夫,整條巷子的人都知道周家幺兒的親姐姐來尋他了。

巷子家家戶戶收到了她從金平城不遠千裡帶來的沉甸甸的“一點兒特產”,感謝他們這些年對她阿弟的照顧。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道維待在家裡,都能聽到巷子裡人對他家的議論。

來來去去無非就那些話:

“木家真是好運道,咱當年還嘲笑人家木武娶了個衣服都不會洗,吃飯要木武伺候的懶婆娘呢,可你瞧現如今!

木武人沒了十年了,人金家把他閨女養的跟戲文裡那千金小姐一樣,那說話,那走路,那細皮嫩肉的,咋瞅咋好看!

把人閨女養大還不算,眼瞅著還要接幺兒去江南享福去呢!江南那地方,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咱歸臨城的漫天黃沙跟人家沒法兒比!

幺兒跟過去再娶一個江南媳婦兒,生一窩大胖小子,隔幾年來給木武掃掃墓,他木家不虧嘍!”

“就是可憐了周家夫妻,幺兒小時候那真是泡在藥罐子裡長大的,辛辛苦苦費了多少心思給拉拔大,好不容易到享受子孫孝順的時候,眼一眨,人飛了!”

“嗨呀,這有什麼好可憐的?你瞧木家那丫頭穿金戴銀的做派,我瞅著他們家下人身上穿的都是綢緞呢,出手那叫一個闊綽大方,真要帶走幺兒,還能在金錢上虧待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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