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章(1 / 2)

流光驚夢 僵屍嬤嬤 7786 字 4個月前

第四十章

昏昏欲睡。

許亦歡眯起雙眼看著江鐸, 香煙抽掉半根,混著幾絲清冷,吸進喉嚨, 苦澀的滋味。

江鐸用盲杖探了探,找到凳子, 準確落座。

他瞧著比以前結實了些, 少年時頎長清瘦,像深秋溪邊的蘆葦,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現在卻像寒冬山巔的鬆柏,孤直參天,淩霜獨立。

許亦歡一時覺得他熟悉,一時覺得他陌生, 過去五年渾渾噩噩, 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又見到他,可對他來說這五年已經填充了新的人生,感觸一定與她不同吧?

想到這裡許亦歡又不想說話了。

江鐸倒是打破沉默, 問:“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她認真思索,徒勞無功:“想不起來了,”隨即輕笑:“這幾年記性變很差。”

江鐸緩緩深呼吸, 他設想過很多次重逢的場景, 有時在夢裡, 他把許亦歡抓到麵前不斷地撫摸親吻, 可能兩個人都會哭, 但更多是笑;有時不在夢裡,隻是安靜獨處,他會放縱自己沉浸在荒唐的幻境中,雙手緊抱許亦歡微涼赤·裸的身體,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欺負她,折騰完渾身是汗。

想象有多滿足,清醒之後就有多寂寞。

好多次,幾乎被這寂寞擊垮。

現在人就在麵前,可他發現自己連碰都不敢碰。

許亦歡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顧開口:“其實上個月我在D市機場見過你,當時你和何展揚在一起,還有個女孩兒,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聶萱吧?”

江鐸一顆心提上來:“你……看見我,怎麼沒有叫我?”

她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用力吸了口煙,隻說:“我找你是因為最近在接受延長暴露療法,醫生要我直麵創傷記憶,我想,早晚還是要見你的。”

江鐸薄唇緊抿,麵朝著她的方向,問:“你什麼時候出院?”

“隨時啊。”

“出院以後呢?”

許亦歡愣了下,像被問住,垂著眼簾沒有回答。

江鐸喉結滾動,表情嚴肅:“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考慮跟我走,我們……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

許亦歡一時沉默著,手邊沒有煙灰缸,她用紙杯裡的水澆滅了香煙,扔進垃圾簍,然後攥著手指緩緩搓揉,半晌後笑問:“方便嗎?”

江鐸說:“我在校外租房住,小開間,環境不錯,兩個人住正好合適。”

許亦歡看著他沒吭聲。

他又說:“既然隨時可以走,我們待會兒去把手續辦了,好嗎?”

她笑:“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要不明天吧,我收拾一下。”接著停頓下來:“你也可以再考慮考慮,彆那麼衝動,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每天都在吃藥,出院以後還得每周來這裡找洛醫生做心理治療……我沒辦法維持人際關係,也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

她說到這裡有點難以繼續,胸口壓得很沉,深深吸一口氣,稍作喘息。

江鐸的臉色很難看,強自忍耐,認真告訴她說:“待會兒就走,我沒法等到明天。”

許亦歡默了會兒,點點頭:“哦。”

那我也豁出去唄。

真是魔幻的一天。

許永齡得知江鐸準備帶她離開,心下納罕,忍不住皺眉提醒:“你最好和你家裡商量一下,這不是小事,可彆一時逞能,想好再做決定。”

江鐸禮貌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和亦歡事不用跟任何人商量。”

許永齡細細盯著他,本來還想提一句重話,但不知怎麼沒能說出口。他又給許芳齡打了個電話,多少知會一聲。對方接到消息很快從平奚趕來,一進辦公室就把包重重擱在桌上,四下一掃,徑直走到許永齡跟前,問:“你什麼意思?”

“亦歡要出院了。”

“她出院和江鐸有什麼關係?你把這個人找來是想氣死我是不是?”許芳齡目光淩厲,聲音仿佛刀子在飛。

許永齡說:“是亦歡求我幫她找江鐸的,你女兒心甘情願跟人家走,你攔也沒用。”

“她要跟江鐸走,她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

“我看你最不懂事。亦歡現在需要人照顧,她跟著江鐸比跟你要強。”

“嗬,開什麼玩笑?江鐸眼睛看不見,照顧自己都成問題,你還指望他照顧亦歡?”許芳齡覺得不可理喻:“你簡直腦子有問題,搞清楚,我是她親媽,接她回去養一輩子都行!”

許永齡聞言冷笑:“現在說得好聽,時間久了你還不是照樣嫌棄她麼?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你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我什麼時候嫌棄過她?話說清楚!”

正在劍拔弩張的時刻,忽然聽見旁邊傳來輕笑,他們轉頭望去,隻見許亦歡和江鐸坐在沙發那頭旁若無人地喃喃低語,好像自動隔離出一個小天地,壓根兒不在乎其他人在乾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毛衣穿反了。”許亦歡支起胳膊托著腦袋,一邊打量江鐸,一邊覺得好笑。

他倒是一愣:“真的嗎?”

“嗯。”她伸手點他的衣領:“標簽都在外麵,你就這麼一路穿過來的?”

江鐸表情有點不自在,許亦歡搖搖頭:“傻。”她手指摳著他的毛衣輕撚慢搓,目光凝視那雙漆黑的眼睛,笑意漸漸黯下。

江鐸有所察覺,默了會兒,抓住她的手:“你要把我衣服摳爛嗎?”

她沒說話,轉而盯著他的手。

許芳齡倒吸一口氣,頭昏腦漲地走上前,問:“你現在什麼意思?離開醫院也不用和我商量,直接通知一聲就行了是吧?”

許亦歡頭也沒抬,極冷淡地回道:“你當初帶個男人回來就讓我叫他爸,也沒和我商量過啊。”

許芳齡登時睜大雙眼愣在當下,滿臉驚愕。

其實精神病院沒有想象中那麼令人抗拒,隻是每天吃完藥後需得張嘴讓護士檢查是否真的吞咽下去,那感覺就像回到孩童時期,特彆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