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帶話(1 / 2)

越彰輕而易舉地死了,卻給越鰣和越人留下一大堆問題亟待解決。

新王登位,一大批有誌之士紛紛從各地趕來王宮,說要當新國君的幕僚,不少原本越彰在位期間裝病的大臣們也開始“痊愈”,每天精神抖擻地前往王宮找越鰣議事,口口聲聲說要協助越鰣再現越國幾十年前的輝煌。

很多人是來魚目混珠的,但也不代表整個長潁找不出一個聰明人。

一位名叫玉年的青年被越鰣封做大夫,替他處理朝政。

玉年此前在長潁沒有聲名,這次完全是異軍突起,被越鰣從百十人中挑選出來封為大夫後,長潁城中許多人都在打聽他的來處,打聽後不由大吃一驚——他不過是個來自越西偏僻郡城的普通貴族之後。

但玉年的確是顆明珠。

他替越鰣把事辦得井井有條,當上大夫後先處理了兩件事:一是廢除了越彰的換季就滿城換樹的惡習,命人重新修整百姓們在夏日暴雨中受損的房屋;二是整頓城外的流民問題,給他們施粥,還給他們建了新屋居住。

這兩件事都做得有聲有色,為越鰣贏得了長潁城內百姓貴族的稱讚愛戴。人們在誇玉年本事了得的同時,也在誇越鰣慧眼識珠,看人十分精準。

越鰣抽空來與皎皎一同吃飯的時候,皎皎好奇地問過他這個問題:“你是怎麼看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的?”

“我看不出來。”

越鰣老實回答:“但是從全國各地奔來長潁找我自薦的百十人中,唯有玉年對我說,如果他當上大夫後,長潁半個月內還沒起色,不用我動手,他先自刎在我麵前。”

這玉年名字取得風雅柔軟,做事倒是烈性。

皎皎咋舌:“那假如他真的沒做到,你會對他動手嗎?”

越鰣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叉開這個話題,與皎皎說起彆的事情。

其實他心中想的是,戲弄國君的人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流民和長潁城內的事情相對好處理,但難的是與殷人持續了多年的戰爭該如何應對。

與殷人打了這麼多年,越人的確撈不著好處,勞民傷財不說,城池也沒守住,截止至今,已經在殷人手裡丟了總共十座城池。

這可是十座城池!

哪怕越人家大業大,可也禁不住一年丟這麼多城池啊。

關於是否要與殷人繼續作戰的問題,長潁臣子們很快分為兩派。

一派認為必須要打。既然已經打了這麼多年,總不能落不到半點好,就灰溜溜棄戰了吧?更何況二三十年前,越國還是六國盟主,現在強撐多年還是輸給殷人,越人怎麼丟得起這個臉?多年前的榮光怕是要被殷人狠狠踩在腳底,其他國家也會看不起越人。

另一派認為不能再繼續打下去了,應當早些與殷人和談,儘快停止戰爭才是。殷人現在國力強盛,便是連燕、魏這兩國都要敬畏三分,頗有早些年前越國當六國盟主時的勢頭。與殷人繼續打下去,流民問題隻能治標不治本,長潁也會一直處在殷人的威脅之下。

越鰣被兩派人扯著,整日都待在議事殿裡出不來。

與此同時,皎皎正坐在王宮的藏書閣裡,手拿著書,想著劇情的事情。

——越鰣沒有如同書裡那樣殺人,長潁局勢日漸好轉,殷鞅又能不能繼續照著劇情走下去統一中原?

也許是被殷鞅擄走的那幾個月日日處在劇情的陰影之下,甚至還替殷鞅在肩膀挨了一刀的緣故,皎皎對殷鞅始終沒什麼好感。

她內心是不希望殷鞅如劇情裡那樣太順利的。她這個本該死的人沒死,如果劇情繼續發展下去,鬼知道哪一日會不會又要被劇情逼著為殷鞅擋刀。

皎皎實在是被殷鞅和劇情嚇怕了。

她這條命撿來不容易,一路上遭遇的事情太多,她沒法不怕。她還要活著去見她娘呢。

說到她娘……

皎皎心中一動,靠在窗邊,透過窗去看不遠處的宮殿。

自從隨越鰣進入越王宮後,皎皎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藏書閣。一國王宮的藏書閣,其中收藏的書籍當然是非常多的,天文地理、經書典籍,隻有想不到的,沒有在藏書閣裡找不到的。

皎皎經常在藏書閣裡一坐就是一整天。

在藏書閣的時間久了,皎皎有了意外的發現——從藏書閣樓上的窗口望過去,正好可以看到越王宮的議事殿。

這一日上午,皎皎坐在窗邊讀書,讀得脖子有些酸疼,剛放下手中的書,打算休息一會,抬眼的時候卻恰好看到幾人先後進入了議事殿。

她目光頓時凝住,認出其中一人的服飾和她曾見過的二公子父親——祈水郡郡守——的服飾十分相似。

皎皎推斷,這人極有可能是燕地遣來恭賀越鰣登位的使臣。

既然如此,他身邊其餘幾個穿著不同官服的人,便很有可能是魏、寧、鄭地出使至越國的使臣。

使臣麼……

皎皎最想見的其實是魏國的使臣。

既是使臣,那麼應該對本國的情況很熟悉。皎皎很想問問魏國的使臣,問他如今的魏國王室的情況如何,問他知不知道有個人叫芸娘,如果他知道,她還要問他芸娘好不好、有沒有吃苦受委屈。

芸娘,芸娘,芸娘。

皎皎坐在窗邊,一時想得癡了。

僅僅兩個字,便牽扯出了太多回憶。

皎皎永遠忘不了那些和芸娘相依為命的歲月,忘不了芸娘為她做的衣服鞋子,忘不了芸娘溫柔的帶著甜香的懷抱。

是她抱著皎皎,從繈褓到孩童,陪著皎皎長大,給了皎皎全部的愛,讓皎皎有了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理由。

皎皎的手搭在窗台上,指尖發白。

她想:快了,越鰣已經成了越王,隻要再好好謀劃,她很快就能和她娘再見麵了。

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

想到那個帶走她娘的男人,皎皎重新冷靜下來:魏國的使臣還不能見。那些她要知道的事情,必須還是請越鰣找人去替她打探。

但是魏地的使臣不能見,燕地的使臣卻是要見一見的。

見穿著燕地服飾的使臣快要從藏書閣下經過,皎皎把手中的書往旁邊一放,雙手撐在窗台上,喊住他:“這位大人請等等。”

是雅言,不是越語。

使臣愣住,停住腳步。他循著聲音抬頭,隻見越王宮的藏書閣二樓窗口,有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少女探出身來,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是那位被年輕的越王帶在身邊,坐在高轎上遊街的少女。

使臣很快認出這少女是誰。一則是她長得就讓人過目不忘,二則是那一日國君遊街過後,使臣聽人說她是燕女。

燕地的女子?

燕地離長潁十萬八千裡遠,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從燕地來到長潁,更是為何會被那位年輕的國君寵愛到這份上?

這可是百年來第一位坐在國君高轎的女子。

使臣原本是想著回雍陽後與國君國相提一嘴這燕女的,隻是沒想到他還未歸去,這神秘的燕女會先找上自己。

他心中警惕,麵上卻巋然不動,有禮地問道:“不知姑娘叫住我是有何事?”

樓閣上的少女問:“你是燕國來的使臣嗎?你是要回雍陽了嗎?你……你回去的時候,會去見你們國相嗎?”

她一連串的問題問懵了使臣。

這燕女到底要做什麼,她是否居心叵測?

使臣猶疑,但想到這些問題不算什麼機密,再想到越國國君對此女的寵愛程度,他不想節外生枝,於是遲疑片刻,還是回答了。

他回了她三個“是”。

——他是燕國的使臣。他的確要回雍陽了。他回去的時候,也確實要去見一見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