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祭壇(1 / 2)

殷鞅回到宮中時,墨老已在殿內等候著了。

殿內出了奴仆沒有彆人,墨老一邊等待,一邊正在用布仔仔細細地擦拭溟鹿刀。從刀柄到刀身,他擦得細致,沒漏下任何角落。

見殷鞅回來,墨老恰好把溟鹿刀擦完第三遍。他把布遞給奴仆後,抱著刀起身,向殷鞅問好。

殷鞅揮退宮內的奴仆,把請他試衣的奴仆也一並趕走。

他坐在主位上:“墨老辛苦了。”又問,“您此行有什麼收獲?”

墨老的眸光從殷鞅的麵上劃過。他離開幾個月,再回來時,便比殷鞅的身邊人能更直接地發現他的一丁點變化。

墨老垂眸,若有所思:太子好像更消瘦了些。

聽到殷鞅的問話,墨老答:“回太子,的確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他說:“祈水郡的時候有人動作不利落,似乎被燕人抓住了馬腳。越人與魏人本是在互相猜忌,但現在也都偃旗息鼓——最近埕陵確實多了許多行蹤詭秘的外地人。”

這倒是好理解。

即位儀式本就是多事之秋,祈水郡三國會盟的事情發生後,他把身份牽扯甚多的皎皎帶來埕陵,局勢便更加複雜。

殷鞅握拳咳嗽一聲,心裡煩悶。

他擰眉,冷笑一聲,篤定道:“越人和魏人那邊,多半是崔二搗的鬼。”他眉頭皺得更緊,“他到底是從哪處發現不對勁的?反應如此迅速。”

從多年前越彰突然發了瘋似的要和殷人對上,再到後來的越鰣上位、三國會盟,處處都有崔二的痕跡,處處都是崔二的手筆。

做這樣的人的對手,無疑是非常難受的。

殷鞅冷嘲:“他崔二倒真是燕王的一條好狗。他為燕王鞠躬儘瘁,也不看看那位燕王有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揉了揉太陽穴,“真是個麻煩。有這樣的人在,到底是於我殷人不利。”

不過全天下也不是隻有崔二一個聰明人。

殷鞅想,崔二禍水東引、隔岸觀火多年,也該自己下來淌一淌這渾水了。憑什麼隻有他燕人高枕無憂?世道紛亂,他崔二和燕人休想獨善其身。

殷鞅問墨老:“我們的人到雍陽了嗎?”

墨老道:“已經如您所命,布置完畢。這回我們極其謹慎,暫時沒有引起燕人警惕。”

“誰知道燕人有沒有發現,還是儘可能再小心些。”

殷鞅冷淡道:“好幾年來,崔二把殷、越兩地玩弄於鼓掌,現在也該吃一吃苦果了。我總得教他明白,他崔二再聰明也沒用。他有丹心無用,也要看上頭的人信不信他。”

國相又怎樣?不過就是成也燕王,敗也燕王罷了。

崔二和燕人的事情告一段落。

殷鞅與墨老商討完後續的對策後,見墨老沒有退下,而是站在原地,似乎還有彆的話要說。

殷鞅問:“怎麼了?墨老,你伴我多年,看我長大,你我之間不必有所保留。”

他既然如此說,墨老自然也不扭捏了。

想起從國師那裡聽到的話,墨老問:“太子,您打算娶鄭國王姬嗎?”

怎麼誰都覺得他要娶鄭國王姬?

殷鞅愣住,但他很快啞然失笑,自己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殷人向來信奉神靈,看重國師的龜卜吉凶。殷鞅出生在殷地,從姓名到身份,無一不是受到了國師的龜卜結果影響。在這種情況下,國師卜出鄭國王姬隱約有母儀天下之相,誰人自然都會以為他要娶鄭國王姬。

墨老也不例外。

殷鞅想,若是在三年前,他聽聞國師的這則龜卜,想來也是願意結親的。

婚事於他算什麼?女人又算得了什麼?若是龜卜大吉,他結親又如何?他要關心的事情太多,若娶那位勞什子鄭國王姬能得一個好兆頭,那麼娶也沒什麼的。

可是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殷鞅想到皎皎問他的那句“不娶她,你娶誰”,陷入沉默。

她當真把他問倒了。

殷鞅出神片刻,低聲道:“墨老,我還要想想。”

一向殺伐果決的人,此刻竟然在他最瞧不起的兒女情長上猶豫不決。

墨老看著他,那目光了然,分明是明白了什麼。

半月的時間眨眼即過,在各國的暗流湧動中,殷鞅的即位儀式如期到來。

皎皎當然還是去了——其實殷鞅能讓她去,便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肯定不會給她機會離開。但知道是一回事,嘗不嘗試又是另一回事。

怎麼可能向他認輸。

太廟拜祖的時候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但是祭壇祈福的時候,埕陵的百姓臣子們都要前去觀禮。

來自他國的使臣們也在觀禮的隊伍中。

殷鞅讓人把皎皎帶到了祭壇附近的一處樓閣。

埕陵難得有這樣高的樓閣。皎皎坐在三樓的窗台邊,與觀禮的人群隔得極遠,遠遠看去隻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一堆,完全辨認不出哪裡是使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