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這些留在歡樂時光的照片能讓他想起當時的情景,心情也會跟著舒緩不少,逐漸忘卻現當下的焦躁。
盛夜行點了一張出來,又說:“還有這次在美術室,唐寒老師陪你把所有的牙簽都塗成紅色了,你很開心。”
“睡覺——”路見星拖長尾音,拉他的手。
“都到樓道口了,你和我乖乖上去。”
盛夜行想的是先上去讓李定西把路見星穩住,他一個當哥哥的,就算張媽在看著,他也不可能把那麼小的妹妹一個人扔那兒。
這樓道口他們一起走了無數遍。
每當樓道內的昏黃燈光照亮他們的眼,偶爾重疊的身影被緩緩拉長。
他們像兩隻互相扶持回家的小獸,已找到歸途。
回憶雖然瑣碎,盛夜行卻記得每次路見星在樓道裡的行為,他第一次覺得這半步階梯都那麼難以跨越。
“聽話。”盛夜行隻會在自己耐心即將告罄使用這個詞,因為他知道他一說,路見星就會聽。
兩個人誰也不愛鬨騰對方,隻是想依賴。
走到三樓樓道了,一直張嘴想講話的路見星忽然停住腳步。
他將手指放在欄杆上敲出幾聲清脆聲響,發聲道:“想你,想你。”
樓道裡的“混響”將路見星的嗓音襯得溫柔,盛夜行沒忍住爆了一個字。
“靠。”
盛夜行突然有點恨這樓道裡的燈關閉不了,不然他絕對敢關了燈就把路見星摁到牆上親,親得他腿軟,親得他站不穩,親得他跪下去。
當然,盛夜行也不知道路見星那兩句“想你”在心中預演了多久。
從他敲自己的褲縫開始。
路見星清了清嗓,逐漸開始想要去表達一下自己的事情:“昨晚。”
盛夜行從樓道窗口看了一眼保衛室,回頭應答:“嗯,昨晚。昨晚怎麼了?”
我他媽不會打呼嚕了吧。
沉默長達兩分鐘。
“夢見,”路見星的小指抵上他手臂,“你抱。”
盛夜行忍不了了。
他從稍矮的那階踩上一階,把路見星抵到樓道欄杆上抱住對方。
似乎是在外麵走久了,路見星的臉有點兒涼,脖頸處的衣料也是濕潤的,從喘氣的聲音來聽,他的確有點兒小咳嗽。
盛夜行人高馬大的,肩膀也寬,抱著人就像攏住了全世界的光。
路見星覺得熱,溫熱。
他的手被迫擠在少年的身側,像是無處安放。
盛夜行捏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強製性”地摟到自己脖頸處,“放這兒。以後我抱你,你都這麼摟住我。”
環著就完事兒。
路見星是真聽話,也抱得很緊。
迷路後的忐忑與恐懼,他不必說,無助與想念,他也不必說。
有盛開陪著反而是好的,他明白自己至少不是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也需要獨立與擔當。
盛夜行快出不了氣了也不說,他明白了為什麼電視劇裡那些領便當的人在臨死之前偏偏要死在心上人懷裡了。
也許是受涼的緣故,路見星的呼吸聲很重。
他在第二次走失之後回來也不折騰了,就這麼沒命地抱著盛夜行,不吭聲。
他發現隻要是和盛夜行,抱著或是親著,都很舒服。
“不用做夢,”他揉了揉路見星的發頂,低笑,“以後說一聲就好了。”
將路見星送上樓,盛夜行又匆匆跑回保衛室,最後等到了舅媽來接盛開。
舅媽並沒有對盛開離家出走這事兒做出解釋,倒是盛夜行在舅媽離開時拉了一下舅媽的手。
舅媽一回頭,盛夜行也沒問,隻是講路上小心。
回到寢室裡,李定西和路見星早已睡了。
盛夜行站在床前想了許久的事兒,又跑去陽台上抽煙。
淩晨五點半,盛夜行提前起床洗漱,在宿舍大門開了之後第一時間騎摩托去跑了一圈回來。
回來時他還帶了全隊的早飯,以作感謝。
發完早飯,離上學時間還有一會兒,校隊幾個人都穿著籃球服站在宿舍樓下的小花壇邊吃。
展飛注意到在等李定西和路見星下樓的盛夜行落了單,拍拍屁股坐過去。
昨晚兩兄弟還打架了,他們需要聊幾句。
“哎,高一有學妹找我處對象,我說算了。”展飛開始沒話找話。
盛夜行看他一眼,“怎麼不談?”
“早戀沒什麼意思。”展飛說。
“你又沒談過。”盛夜行眼皮都不抬,“早戀怎麼沒意思了?”
“嘖,”展飛無所謂地笑,“你說得像誰小時候沒喜歡過人似的。”
“嗯?你說說,是怎麼樣的。”盛夜行彈了一下未點燃的煙,嘴角動了動。
展飛抹了把臉,笑著說:“她是我同桌,小學的時候報了薩克斯班,我也就跟著去報克拉管,反正都一個教室。以前每周二下午放學我就扯著紅領巾隨她追一路,每次開始學了我就隻盯著她的臉看,覺得這丫頭真好看……一學期下來我隻學會了《兩隻老虎》,她都會《東方紅》了……”
“你說這挺有意思啊。哎,我們玩兒野摩的有個人,叫什麼名兒我忘了……每次一見我就,兄弟,我今晚在哪個哪個夜店開了幾萬的酒,時間長了都喊他‘幾萬’,”盛夜行笑一聲,“今早那孫子酒駕抓進去了。”
“騎摩托喝酒都算酒駕?”展飛問。
“算,”盛夜行撚掉煙,吹一口氣兒,“一樣的。”
展飛歎氣道:“說到喜歡的人……我還沒見你對哪個女生心動過。因為生病所以不想拖累人家嗎?”
“也不是。”
盛夜行坐著低頭,把手肘放在膝蓋上,眼睛盯住地上的煙頭,“不完全是。”
“那是什麼?”展飛問。
“之前沒遇到,也沒想要多個包袱。”盛夜行說。
展飛愣了一下,笑開了:“哈哈哈哈!就我們這年紀,誰不想處對象啊?哎說真的,兄弟,對象對你來說是包袱?”
“包袱也分甜蜜還是痛苦,對不對。”盛夜行瞥他一眼,嘴角帶笑。
展飛一拳頭給他輕輕揍過去,揍得盛夜行一口汽水兒差點灑出來,“操。展飛你給我合適點兒,激動什麼?”
“能不激動嗎,這話能從你嘴裡說出來,變了天了!”
“哪有那麼誇張。”
“還真有……”
遞過去衛生紙,展飛的笑容壞起來,用胳膊肘撞他,“你這話說得……像挺有明確目標了?”
盛夜行擦乾嘴角的汽水,擰緊瓶蓋,再把汽水瓶摔到腳邊空地上。
“有了。”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