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 光線暗淡,笛音依舊不依不饒, 嗚嗚咽咽, 綿延不絕,宛若女人幽怨的哭訴,時而哀怨憂傷, 時而憤然怨怒。
越是接近古墓,笛音中蘊含的殺意就越是強烈。
一行人走出密林, 剛接近古墓範圍,飄蕩在空中的笛音驟然變大,尖銳的聲音,讓身為正常人的趙宇和宋潘步子齊齊一頓, 痛苦地扭起了眉頭。
兩人眉心緊夾,反射性地抬起手, 緊緊捂住耳朵, 想要把那刺耳灌腦的魔音隔絕在耳膜之外。
連一路打醬油的小八,頂著巫族血脈, 也有些承受不住這種魔音,他不適地擰了擰自己的眉心, 運轉巫族之力, 覆蓋在自己的耳膜上,隔絕一切聲音乾擾。
與此同時, 身為正常人的趙宇與宋潘, 竟出現了七竅流血的症狀。
趙萱見狀, 趕緊施法,讓兩人暫時失去聽覺。
聲波攻擊,沒了聽覺自然就不會再有影響,兩人神色頓時恢複清明。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沒走多久,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到了這裡,不用趙萱解釋,大夥兒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了。
半空中一團有異於黑夜的墨色團子,飄來飄去,而在那團濃墨之中,唯一的顏色就是那根通體晶瑩,散發著瑩瑩綠光的長笛。
長笛散發詭異幽綠的光芒,帶著種說不出的韻味,每一道發出的笛音,都帶著張牙舞爪的凜冽。
顯然,控製怪物的聲音就是從那根笛子裡傳出來的。
幾人剛接近此地,被蕭天權用術法繩子捆著的怪物就高亢咆哮,聲音裡帶著濃烈的不甘與急切。
他掙紮力度驟然增大,蕭天權猝不及防,竟被他掙脫開了。
怪物一得到自由,無視捆縛住自己手腳的繩子,彎曲的雙腿,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前移動。他的目標,就是天空中那團墨黑色的黑影。
高昂的笛聲在怪物掙脫霎那,戛然停止。黑影定在原地不再飄蕩,似乎在注視怪物。
片刻後,黑影一陣扭曲,漸漸變成了人類的形態。
她雖是人形,但依舊被濃霧包裹,隻能簡單的看出是個女子的模樣。
“你們是誰?”
她開口,聲音陰冷低啞,一說話就凝結了周圍的空氣。
“是你在控製這隻怪物?”趙萱抬起眼眸,直視前方的黑影。
話落,潔白的手往前一探,手指輕輕一勾,把正在蹣跚著往前行的怪物瞬間拉到自己跟前。
“放開他!”女影大聲嗬斥。
她憤怒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那種聲音,如同在拉鋸子般,難聽得讓人頭皮發麻。
“吼吼——”
眼見距離黑影的距離又遠了,怪物驟然轉頭,對著趙萱張牙舞爪的咆哮。
但奈何他被術法繩子緊緊捆縛,任由他怎麼掙紮咆哮都沒有用。
趙萱一把按住怪物,眸光從他身上掃過,挑眉淡淡威脅:“我知道你聽得懂我的話,最好彆動,再動,我就滅了前麵那個女人。”
趙萱話落,劇烈掙紮的怪物似是聽懂了她的話,竟奇跡般停下掙紮。
他似乎很緊張前麵的女子。
怪物空洞的眼睛在此時終於帶上了情緒,那種情緒在場無人能懂,唯有前方的女子,看懂了。
“是你在控製這隻怪物殺人?”
趙萱再問,拽拉起不再掙紮的怪物往後一拋,拋到蕭天權的腳下,冷冷看著前方的女影。
女影憤慨,大聲道:“他們該死,誰讓他們挖我的墓。”
趙萱蹙眉,冷道:“這不是殺人的理由。”
女影輕哼一聲,周身的黑霧再次扭曲,隨即慢慢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那是一個極為漂亮的女子,她上身披著一件白色的紗衣,頭挽彆致的雲髻,儀態萬千、傾國傾城,她在古時絕對稱得上是個紅顏禍水。
她精致的容貌,比起身為仙人的趙萱也不恐多讓。
但再好的容貌都被那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孔破壞殆儘,整個顯得陰鬱森冷。
她顯露出真身,趙萱和蕭天權天同時震驚:“鬼修!”
……兩人極為詫異,特麼的,古墓裡竟然關著個鬼修。
這群考古專家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個什麼東西?
話說回頭,趙萱對現代社會名為考古,實為挖老祖宗墳墓的事,真有些看不上眼。
這種事,不管官方修飾的多麼好聽,行為終究與盜墓沒有任何差彆。這在古時,那是要被萬人唾棄的。
女子被認出身份,也不以為然,冷冷道:“眼力不差,放下他,我讓你們離開。”
趙萱從驚訝中回神,當即就拒絕道:“他不人不鬼,為禍凡間,留之不得。”
已經沾了人類鮮血的怪物,怎麼能放掉他?她沒有讓蕭天權當場把他處理掉,就是為了引出控製他的人。
鬼修嗤笑一聲,臉帶嘲弄:“為禍凡人,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們在墓地裡呆了幾百年,一直都謹言慎行,從不踏出古墓一步,是那些貪婪的凡人自己來招惹我們,關我們什麼事。”
趙萱被女子囂張的態度弄起了幾分火氣:“這不是你們殺人的理由,你既然作為鬼修,那也算是修途之人,如此理直氣壯殺人,就不怕有礙修途嗎?”
她其實有些詞窮,話說,這挑事的一方,似乎還真是凡人。
但儘管如此,指使一隻怪物獵殺挖墓者,確是有些過分了。
畢竟如今這年頭,挖墓這種活兒隻要經過上頭允許,那就是合法的。
……好吧,和一隻生活在古墓裡的鬼修講合不合法,有些扯談。但不管什麼原因,隨意殺人就是不對。
靈異界的人,倘若都憑喜好行事,隨意獵殺凡人,那這世界還不得亂套?如今可不是什麼戰亂年代。
“我的墓都被人挖了,難道還不允許我報複挖墓者?”女子盯著趙萱,諷笑道。
趙宣潔額緊蹙,被她如此漠視人命的態度,激起了怒火。
她冷沉著臉:“報複有很多種,你可以嚇唬他們,甚至可以使用一切手段驅逐闖入者,卻不應該讓這隻怪物以如此殘忍的手段肆意濫殺。而且,他們在知道此墓有異後,已經退出了墓地範圍,可你卻依舊不依不饒地追殺他們。”
換作是一隻厲鬼或是其他的妖魔,隻要敢作孽,趙萱絕對二話不說,出手就把對方收掉,可鬼修卻與妖魔不同。
其實說起來,鬼修與人沒多大區彆。他們除了沒有肉身外,彆的一切與修道之人殊無二致。隻要中途不出差錯,等他們修為到達一定境界時,就能以靈魂姿態再度重生。
趙萱麵對的並不是沒有理智,隻知害人的邪物,而是一個與修道之人相差無幾的鬼修。
鬼修美目含恨,道:“敢動我的墓,就通通該殺,他們應該慶幸跑得快,要是再晚一點,我定要他們全部把命留在這裡。”
她的墓……她與周郎的安身之所,竟被那些貪婪的凡人破壞。
是他們斷絕了周郎的生機。該死,他們通通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