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才那大動作,原先放在衣服口袋當中彩色卡片掉落在地上,因為有些水流,這輕飄飄的卡片就順著堵在了下水道的口口上。
我把它拿起來,散開的彩色卡片按照順序排列著,我的視線點落在上麵,頭頂白熾燈的亮光穿過彩色的卡片落在穿過我的瞳孔。
就像是那夜流光溢彩的霓虹燈,最後彙聚成白光一樣——
強烈的白光,這個瞬間我仿佛回到了夢中那個看起來寬闊其實狹窄的房間當中。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不能說床冰冷,因為「我」的身體似乎更冷,四肢無法動彈,隻有瞪大的眼睛能夠看到頭頂那幾乎要閃瞎人一般的亮白色的燈光。
緊接著有什麼儀器蓋住了我的視線,彩色的燈光不斷從我眼前閃過,視覺上不斷的看著循環的顏色勞累極了,可「我」卻無法閉上雙眼,除此之外,還有那刺耳的聲音,是誰在痛苦的吼叫?
好吵。
我嗓子一動,那種撕裂的痛苦讓我猛然意識到——原來,是我。
發出那樣痛苦聲音的人,是我。
“咳咳咳——”我意識驚醒,身上殘留的水已經完全冷了下來,沉浸在剛才世界的我忘記了呼吸,現在才突然覺得整個胸口像是燃著了一樣。
我手一用力,將手中的彩色卡片攥緊變形。
鋒利的邊緣甚至劃過我的指縫留下了細小的傷口。
烏丸蓮耶——你TM的,真有你的!
這裡沒有鏡子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但是能想象得到這是多麼猙獰的樣子。
目眶欲裂,殘留在縫合線處的血液渣子被水溶開,順著眉毛邊緣路過眼尾再留下,仿佛像是染紅的血淚一樣。
不過是一次相互利用——就算是我也沒有想到烏丸蓮耶竟然真的敢在我手術意識還未恢複的時候指使人秘密幫我洗腦。
用的技術倒也成熟,不知道已經實驗過多少次,甚至還製造出了庫拉索這樣的完成品。
要不是我早在過去的換腦中就考慮過人格迷失這件事,提前留下過「安全詞」的話,還真讓他給糊弄過去了。
把看顧我的事情交給黑寡婦是對的,比起他來,黑腹虎頭蜂實在是太衝動了。
控製烏丸蓮耶的組織對現在的我來說沒有太大的用處,帳麵鋪得太大,已經太引人注目,我很有自知之明,既然做的是不為世俗所容之事,就該隱藏在黑暗當中。
不過是幾年的時間,竟讓烏丸蓮耶的手下把我的「工作場地」也一並給拉了出來,為人所察覺。
黑寡婦隱退到這個地步還算是有腦子,能找機會、找明目把自己塑造成那個樣子,又找機會炸了第三研究所,不然我也出不來。
烏丸蓮耶還真是把我放到那個地方看管,誓要把我的記憶洗乾淨?
我換了那麼多身體,那麼多記憶,哪裡是說洗乾淨就能洗乾淨的——隻要還留著一份記憶,我設置的應激記憶就會生成潛意識的夢境吊著我的人格。
我深呼吸喘了幾口氣,讓自己的情緒迅速的平複了下來,算年齡早就已經上三位數了,為了這麼意外而動怒、失去理智就太難看了。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現在的身份反而容易了許多。
我把地上的肥皂撿起來放到桌子上,自己淋著熱水好好洗了個澡。在溫暖的蒸汽中,我把諸伏景光的記憶全部整理了一遍,日後模仿起來自然就更容易。
在我研究出「缸中大腦」的這幾十年間,因為種種技術或者環境的限製,找到匹配的身體已經很難了,更彆提更換大腦之後的恢複期,每次成功之後都會帶來無可抑製的副作用。
男人女人的身體我都有嘗試過,五次的身體更換,最短的一次隻持續了十九個小時,用的最年輕的身體,也是當時黑腹虎頭蜂幫我匹配到的身體——連輸血都需要匹配血型,換腦自然也需要匹配身體,但是少年人的身體太脆弱了,即使是我自己的孫子,也沒辦法以雙十的年紀承受過度開發的大腦;最長的一次也隻持續了一千一百三十四天,是個女人的身體,我甚至還用那個身體孕育過孩子,各項功能數據都非常好。
會損毀實在是到了極限,更換過大腦的身體本質上是沒有生命的,科技很難維持長久,所以我才會需要烏丸蓮耶研究的恢複身體生機的藥物。
其實,這樣頻繁的更換身體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每次更換身體都會完全接收身體的記憶,這就導致我的腦域被動被開發得越來越多。會不可自控的接收周圍人的腦電波波動就是腦域過度開發帶來的副作用。
尤其是在未恢複記憶的時候,常常會出現因為搞混這些記憶而不斷性格變換的事情。
而我本來的記憶隨著應激反應機製的不斷刺激,就會逐步恢複原本的人格和記憶。
這次沒有在外麵表現得像個神經病,實在是因為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諸伏景光比我想象的還要堅毅許多。
所以才會以身體的本能影響到大腦的精神。
這樣算算的話,烏丸蓮耶在我意識尚未蘇醒時候進行的洗腦和我恢複意識以後加起來的時間,絕對已經超過了我掌控身體的最長時間紀錄。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個身體實在是太完美了。
八年前上一個身體快要走到儘頭的時候,我就已經看上了這具身體,原本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換掉的。誰知道黑腹虎頭蜂調查「蘇格蘭」行蹤和身份的時候如此不小心,竟然在烏丸蓮耶手下的狗鼻子下麵漏了馬腳。
也是沒有想到,「蘇格蘭」竟然還真是臥底,也還是真有骨氣,黑腹虎頭蜂都沒來得及把他的身體搞過來,就已經讓他殺了自己。
不過,老天總是站在我這邊的,誰能想到,愛蓮娜那個小姑娘的藥就在這個時候起了效呢。
備用的身體黑羽盜一沒有派上用場,不正是因為這個第一選擇的身體成功容納了我的大腦和意識嗎?
讓黑寡婦把我的「安全詞」設置在長野縣果然沒有問題,在沒有恢複記憶的時候,身體主人的意識總會有占據上風的時候,那諸伏景光就沒道理會不接觸到他的故鄉。
130——我八年前更換身體時候的年紀,正是如此。那個流光溢彩的酒吧,正是我潛意識殿堂為我創造出來的「安全屋」。
就是先前更換的身體意識中,少年人的身體最弱,但是精神力竟然強過其他,到現在還能以那種中二之心影響到我。
什麼穿越漫畫的二次元幻想,不過是身體被在生時被奪取後形成的應激反應罷了,用以保護自己脆弱的心靈而已。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