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霍言清(1 / 2)

這之後的24小時,奚遲都沒有任何關於霍聞澤的消息,不知道新人格是什麼人,正待在哪個角落,讓他隱隱不安。

但潘展陽終於頂不住科室的壓力,銷假回來上班了。

奚遲在醫院的排班係統裡查到了潘展陽的門診信息,算好了時間,直接到診室門口等他。

那天在更衣室嬉皮笑臉地堵他的人,現在看到他,卻像見了瘟神。

奚遲走向臉色變得蒼白的潘展陽,直截了當地說:“我們聊聊?”

潘展陽眼神四處張望了幾下。

“那個人不在。”奚遲看穿了他的想法,說道。

潘展陽在白大褂的口袋裡擦了擦手心的汗,放低聲音:“換個地方說。”

“去我們科吧。”奚遲道。

他們離開了人來人往的門診部,路上潘展陽像個規矩的小學生,始終和他保持著一個人的距離,恨不得在腦門上寫兩個字:不熟。

奚遲本來想到要知道的真相,心裡還有一絲忐忑,現在卻覺得好笑。

這個時間的醫生休息室空無一人,奚遲鎖上門,沒有廢話,直接問:“那天在飯店遇到的人,你之前是不是見過?”

潘展陽蔫蔫地點了兩下頭:“見過。”

奚遲去飲水機上接了杯水給他,暗示他冷靜點好好講。

“是咱們大三那年,那時候我不是、不是在追你麼。”潘展陽捏著紙杯,坐下來接著說。

奚遲眉心擰起,他和霍聞澤認識也不過三年,潘展陽怎麼可能比他見得還早?

潘展陽垂著頭:“你還記得班長生日那回麼,我喝醉了,讓你一定要給我一個結果,還抱了你一下。”

“嗯。”奚遲冷淡地應了聲,想起這件事眼中難掩嫌惡。

他並不認為潘展陽當時醉了,隻是找借口耍流氓,順便在眾人麵前利用輿論逼他同意。他費了很大勁才掙脫開,在看客的起哄聲中踹了潘展陽一腳走了。

潘展陽手指抓著膝蓋,關節隱隱泛白,越說越慢:“你走以後,我從小路晃著回去,走到解剖樓後麵……忽然被人拉進了巷子裡,威脅我讓我離你遠點,就是這個人。”

即使做了一定的準備,奚遲仍是心底猛地沉了下去,深吸一口氣,儘力維持著聲音的平靜:“他對你做了什麼?隻是威脅你兩句,你不會害怕到現在。”

潘展陽當時也是人高馬大的成年男性,受到挑釁,第一反應肯定是還擊。

潘展陽額頭開始滲汗,他就知道輕描淡寫,在奚遲麵前混不過去。

“他把我拉進去之後,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摁在牆上……我感覺手上涼涼的,低頭一看……是把刀。”

潘展陽的心理防線潰破了,回想起八年前的那個晚上,仍然抑製不住發抖。

他一直在健身,自詡體格不錯,卻被那個人兩三下控製住,毫無還手之力。

他準備破口大罵,抬頭一下對上了那人的眼神,說實話那是雙很漂亮的眼睛,可他無暇欣賞。那個人褐色的瞳仁裡有一種了無生機的冷,沒有任何普通人的情緒,看他的神情就像觀賞一條被拍上海岸翻肚皮的死魚。

他忽然像是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那個人嘴角帶著一抹漫不經心的笑,說:“你摟他了。”

潘展陽恍惚之間,剛反應過來指的是奚遲,他的手腕上傳來了冰冷的觸感。

他強撐著低頭看去,是一把軍刀抵著他,刀刃的反光顯得格外鋒利,他內心終於崩潰了。

“你是學醫的,教教我,”那個人冰冷的聲音響起,“挑斷神經又不傷到動脈的話,該從哪個地方進刀?”

他真像個虛心討教的學生,潘展陽整個人抖得像篩子,感覺到濕潤的液體順著自己的臉頰往下流。

“這麼害怕呀?我還以為你抱他一下,該感覺死也值了。”

他聽到那個人的語氣似乎越來越愉快,“沒關係,你死不了,最多是不能做手術,不能當醫生,這比起愛情來說,簡直不值一提,對吧?”

他嗚咽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既然你不想教我,我隻能用最笨的方法了。”那人對他的求饒毫無反應。

話音沒落,他的手腕上一陣刺痛。

“彆殺我!求你彆殺我!”他哭喊著,覺得自己高考的時候腦子都沒轉得這麼快過,急迫地說,“今天,今天好多人看到我和奚遲起衝突了,如果我死了,奚遲肯定會被帶走調查的,這幾天……我們有重要考試,你知道的,奚遲他很努力,每門課都是第一名……”

他本來已經快不抱希望了,沒想到說到這,那個人竟然停下動作,把他放開了。

他瞬間滑下去跪在了地上,那人走之前精確地報出了他家的地址和他父母的工作,所以他後來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等找回神誌 ,他立刻捂著流血的手腕奔到了醫學院前麵的醫院,進了急診就昏死過去,好在那個人隻割破了他的靜脈。

斷斷續續地講完了那天晚上的經曆,縱使潘展陽現在已經是個快三十歲的男人,依然麵色蒼白,呼吸緊促,眼神裡刻滿了恐懼。

奚遲像被凍住了一般,直到聽完才放開了繃緊的氣息,發出的聲音艱澀:“……真的嗎?”

潘展陽抬起手給他看,右手腕部有一條明顯的白色疤痕。

一陣劇烈的涼意沾上了奚遲的後背,潘展陽和他表白失敗後,那天晚上並沒有回寢室,第二天就辦理了退宿和延期考試,過了一陣才回來上課,而且一見到他扭頭就走,直到他們進了同一家醫院上班,才重新說話。

有同學傳言潘展陽為情割腕了,他沒信,隻以為是自己一腳踹得潘展陽自尊心受了傷,沒想到背後竟有這種真相。

誰也沒說話,休息室裡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光線隨著天色暗下去。

“奚遲。”潘展陽喊了他一聲,“我那天聽說你談了戀愛,以為他已經走了,沒想到……我承認,以前一直沒追上你,我心裡不服氣,前幾天腦子一熱,就……我保證再也不會騷擾你了,求你幫我求求情,讓他放過我。”

奚遲覺得麵前的人可憐又可笑,但是,他似乎也不認識那個人。

“還是謝謝你告訴我事實。”奚遲對他說,“你跟我保持距離,他應該不會再找你麻煩。”

“是是是。”潘展陽態度比對著院長還恭敬。

從他辦公室推門出去的時候,潘展陽忽然停住了腳步,猶豫再三回頭道:“你和他是情侶嗎?你……你最好還是快跑吧。”

剛說完,潘展陽又立刻改口:“不不!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他走之後,奚遲才像虛脫一般跌坐在沙發上,靜靜坐了許久,隻有睫毛偶爾扇動一下。

做這件事的人是霍聞澤麼?好像不是,那又是誰?

他以為和霍聞澤的初遇,看來也並不是第一次見麵,霍聞澤究竟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