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個吻(1 / 2)

答辯日的早上,奚遲少見地穿了一身成套的西裝,他挑選時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這套深藍色配斜紋領帶的。

他平時對穿著要求不高,方便在臨床上工作就好,尤其對西裝這種繁瑣嚴肅的衣服沒什麼興趣。這一套還是霍聞澤堅持找人來量,給他定做的。

不得不承認,非常適合他。

他推開臥室門時,站在餐桌旁的霍言清應聲抬起頭,然後目光就定住了。

對男人來說,西裝總是最襯氣質的,在身材好的男人身上更是錦上添花。

裁剪精良的布料勾勒出勁瘦的腰線,西裝褲管下的雙腿筆直修長,扣至喉結下的襯衫紐扣充滿禁欲感。

奚遲隨手理了理領帶,問道:“怎麼了?”

霍言清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在升溫,忙道:“沒什麼。”

他滿眼星星,真心實意地說:“哥,你今天好帥。”

奚遲反而被他看得有一絲不好意思。

“我有個東西想給你。”霍言清說著,過來把一個小東西遞到他手裡。

奚遲低頭端詳了一下,這是一個護身符,長方形小小一隻躺在他手心裡,紅色底紋上用金線繡著“平安”,下麵還墜著一個玉質的小平安扣。

刺繡的手法算不上精細,還有針腳繡出了邊緣,顯然不是旅遊景點那種流水線產品,而是出自某人之手獨一無二的禮物。

奚遲微怔地抬頭,看到霍言清眼神飄移開了。

他覺得自己這時候要問一句“是不是你自己做的”,霍言清肯定要臉紅到脖子根。

霍言清聲音裡有點緊張:“這個是去開過光的。”

奚遲心頭軟了又軟,聲音裡也帶了笑意:“你還信這個?”

“其實我是無神論者來著,”霍言清說,“就信這一次。”

奚遲把平安符放進了西裝內層口袋:“那我也信一次。”

昨天陳楓還在跟他說:奚遲,我覺得你哪都好,就是特彆倒黴,總招引來一些奇怪的人或事。

他聽得哭笑不得,卻沒法反駁,說不定這個符真有萬分之一的概率讓他轉運。

“祝你今天一切順利,課題中標,以後每天都平平安安。” 霍言清抬起眼,十分認真地說。

“謝謝。”

奚遲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裡再次感慨,純粹的親情,這樣的弟弟,真好啊。

答辯會議前半小時,會議室裡已經坐滿了候選者,大家都是醫學領域的青年人才,在緊張的氣氛中互相攀談著。

奚遲注意到了丁立森掃過他的眼神,有一絲古怪,但他在準備等下的答辯,並沒有多管。

丁立森現在處在一種矛盾的心情中,七分的春風得意等著看笑話,三分的忐忑不安擔心被發現。

“請各位候選人到前麵簽到,抽簽決定答辯順序。”會議秘書悅耳的的聲音響起。

大家起身排隊簽到,丁立森故意站在奚遲後麵幾個,等輪到奚遲的時候,他心跳如鼓,指間都在興奮地微微顫抖。可奚遲麵色如常地在紙上簽了自己的名字,抽了個數字就回座位了。

丁立森心裡升起一陣疑惑,暗罵那個什麼黑客不會是騙子吧,等輪到他時,他卻找了兩遍都沒在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心裡猛地一驚,慌忙問秘書。

“請問是丁立森先生嗎?您不是已經選擇了棄權麼?”

秘書聲音很溫柔,對他來說卻像當頭一棒,他往前一步問:“你確定嗎?是不是搞錯了?”

秘書表情有點尷尬:“不會錯的,我們以昨日零時網上確認的名單為準。”

丁立森一下子瀕臨崩潰,難道是那個黑客搞的鬼?他明明全程匿名跟對方交流,沒有透露過任何現實中的信息啊,或者是奚遲發現了在報複他。

他向奚遲的方向瞟過去,看到對方回到位置就開始低頭準備演講稿,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心理防線徹底被擊潰了。

不行,他的心血,他的前途,不能就這樣毀掉。

他不死心地問:“我是被人陷害的,現在能不能恢複我的答辯資格?”

秘書臉色為難,耐心地跟他解釋:“抱歉,名單都已經給專家們確認過了。”

丟了魂似的走出會議室,丁立森一拳砸在牆壁上,然後掏出手機打算質問那個黑客。

卻猛然發現,他對藏在暗處的對方一無所知,知道的隻有Orcas這個屬於海洋生物的名字而已,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奚遲抽的序號比較靠後,輪到他時已經是下午了。

他剛才聽了半天彆的學者的彙報,不斷在心中讚歎彆人眼界的廣闊,研究的深度。相比之下,他還很稚嫩。

但一切剛剛開始,他會更不懼失敗地去闖蕩。

在掌聲中,奚遲邁步走上演講台,神色鎮定,眼神冷靜。

“各位尊敬的專家評委,我是來自濟仁醫院的奚遲,我的研究領域是腦科學。”

二十分鐘的時間裡,他對研究成果條理清晰的展示吸引了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專家們不時點頭,在紙上寫幾筆。

“未來我的研究方向……”奚遲將幻燈往後翻,墨黑色的眼眸裡映著光芒:“將集中在乾細胞移植靶向治療精神疾病。”

很多人都抬起頭,台下一個專家很好奇地問:“你有在乾細胞領域頂尖實驗室工作的經曆,這些年對神經乾細胞的研究確實很出色,但我直說,精神疾病的靶向治療是很偏門的方向,為什麼選這個?”

奚遲點頭道:“的確,正是因為精神疾病的外科療法一向爭議性極大,這一領域目前存在巨大空白,我認為也許這就是等待我們去填補的。”

其實他剛回國的時候,科主任就找他聊過,對於心理和藥物療法無法控製的精神病,部分人主張可以用外科療法。從二十世紀初令人聞風喪膽的冰錐鑿腦、前腦葉切除術,到現在可以精準定位,用射線破壞神經核團,精神科學與外科學的結合正在逐步由野蠻變得精細。

如果未來這兩種學科交叉的產物,能夠從破壞患者的大腦,變為輔助恢複大腦的秩序,將會何其使人振奮。

主任的一席話聽得他深受觸動,然後他直接問:“您找我是因為我父親的緣故嗎?我不想和他的研究有重合,更不會跟他合作。”

麵對他意氣用事的發言,主任隻是爽朗地笑了:“我確實和你父親交流過,畢竟奚主任是精神醫學上的權威。但誰讓你去找他求助了?我覺得以你的能力自己也能做出成果,甚至反駁他的某些主張,看來你還是有思想包袱,那我隻能先等待了。”

這幾年他漸漸想通了,和大學時他刻意不去上他父親所教的《精神病學》一樣,他這種行為看似很有主張,實際就像個耍脾氣的小孩子。

發現霍聞澤人格分裂的秘密,像是上天開的玩笑,給他添了最後一把火。也許人成熟的必經之路,注定是要麵不改色地跨過自己逃避的東西。

台下的專家們還在進一步提問,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

他眼神冷靜中透著堅決,如同藏在海麵下的利刃,每句話都正中問題的中心。

其他的候選人也能看出這個年輕人的決心,讚歎於他的鋒芒,奚遲下台的時候,四周的掌聲經久不息。

答辯會結束後,他馬上接到了科主任的電話,主任先恭喜了他,樂滋滋地把他讚賞了一番,然後通知他自己定好了包間,整個科室都會來,今天好好喝一杯。

奚遲一陣頭疼,他們主任每次說的喝一杯,等於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