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宣判(1 / 2)

開庭的前一天,奚遲感覺到霍聞澤的情緒很不穩定,一點小的刺激都會導致人格轉換,而且所有人格都特彆黏他,恨不得掛在他身上。

奚遲理解這種心情,對於他們的行為也是無限的縱容,結果一天下來可以說是精疲力儘,抬一下手都覺得累。

然而就算這樣,晚上關上燈相擁而眠時,他一時還是睡不著。他閉著眼睛,感覺到對方也沒有入睡,摟著自己腰的手臂收得特彆緊,呼吸也放得尤其輕。

黑暗中一道目光在他的臉上描摹著,仿佛化成了真實的觸須,在他皮膚上滑行纏繞,想要把他包裹起來,讓他莫名覺得癢絲絲的。

過了片刻,他撩起眼簾,開口喚道:“霍忱。”

“嗯。”霍忱摟著他回應道。

奚遲坐了起來,按亮床頭的台燈,看著他說:“你也睡不著的話,不如起來乾點彆的。”

霍忱眸光瞬間一亮:“你說真的?”

奚遲卻穿上衣服下了床,帶他到客廳裡,打開了電視。

“不會是要加急給我複習法律知識吧?”霍忱語氣裡勾著懶洋洋的笑意。

奚遲在櫃子裡找出一盒光碟,拿給他看:“你上次不是說,想和我一起看這個麼。”

霍忱落在封麵上的視線頓了頓,是《機器人總動員》,他之前惡作劇一般地放在奚遲家的禮物,他們十幾年前一起看的第一部電影,雖然中途因為意外被打斷了。

他喉結緩緩滑動了一下:“好。”

客廳的燈沒開,屏幕上瑩瑩的光映在他們臉上,好像真的置身於電影院裡一樣。

畫麵裡出現了呆頭呆腦的小機器人瓦力,在廢棄城市裡滾動生鏽的履帶,日複一日地把垃圾壓成一個個立方體,回家看人類遺留下來的最後一卷歌舞片錄像帶。

偶爾會撿到一些特彆的東西,一個魔方,一隻銀色的打火機,一串小彩燈,就當作寶貝一樣收起來。

奚遲靜靜地看著,霍忱也沒出聲,因為一張可以捏的泡泡塑料紙同時會心一笑。

“上次你也在這裡笑了,”霍忱突然開口,“但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笑。”

他轉過來,看到霍忱眼睛狡黠地彎起來道:“後來我找了很多泡泡紙試了一下。”

奚遲想起來,有次他好像是收到一個快遞,以為裡麵有彆的東西,結果扯了半天全都是氣泡塑料袋。

他不禁笑道:“也就你能乾得出來。”

電影裡瓦力單調的生活終於被打破了,他的同類隨著飛船從天而降,是一個純白色閃閃發亮的小機器人。

瓦力開始練習微笑的表情,把所有珍藏的寶貝都獻給Eva,和每個墜入愛河的傻瓜一樣。

他帶她去圍欄邊上看夕陽,落日餘暉灑滿了整個被拋棄的城市,然後學著歌舞片的結局想牽她的手。

屏幕上,瓦力像鏟子似的金屬小手忐忑地伸過去,牽住了Eva。

屏幕外麵,奚遲也感覺到溫熱的觸感覆上了他的手背,把掌心轉過來,手指自然而...然地交握扣緊,仿佛這一幕早就該發生了一般。

第二天早晨,他跟霍聞澤一起在洗手台前站著刷牙,做早飯吃早飯,然後一起出發。

出門之前,他給霍聞澤理了理領口,霍聞澤湊過來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像是要隨便去上個班。

霍聞澤的案件在省高級法院進行公開庭審,因為情況特殊,還沒開庭法院直播庭審過程的網站就被擠到崩潰,討論熱度空前高漲。

受邀的媒體和其他旁聽人員陸續進場,奚遲在旁聽席坐下後,看見霍聞澤的父母就在不遠處坐著,神情凝重臉色灰敗,他不知道這兩個人會不會有一絲的後悔,不過就算有也晚了二十多年,沒有任何用了。

旁邊的陳楓看見他的眼神,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

很快,審判長宣布庭審開始,全場肅穆,審判長核實當事人以及合議庭的組成人員名單。

“由於本案當事人精神狀態的特殊性,對當事人進行聯合鑒定的三名精神醫學專家,以及一名犯罪心理學專家,將共同作為專家證人出庭,並特彆允許旁聽庭審過程……”

奚遲聞言,目光越過了法庭中央嚴肅的空氣,落在專家證人席上。

奚長明和其他兩位國內的權威專家都端坐著,目不斜視,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但看到對方堅毅的側臉線條,奚遲心情還是莫名平穩了很多,仿佛小時候生病看見奚長明,就覺得這病總會好的。

很快庭審進入了調查階段。

公訴人開始對霍聞澤進行詢問:“根據證詞,你對次人格‘霍忱’的犯罪計劃並不知情?”

“是的。”霍聞澤回答時眼神沉穩而堅定,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彆。

公訴人接著問:“但他在犯罪活動的籌劃階段,必定要購買物資,聯係共犯,你在和他共用一個身體的情況下,是如何被他隱瞞下這一切的?”

“他買通了我身邊的人,通過物理方法以及藥物對我實施了精神控製。”霍聞澤頓了一下,問道,“我是否能申請讓霍忱出來繼續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對細節我仍然不是完全了解。”

公訴人望向審判長,審判長頷首同意。

一瞬間的功夫,法庭裡所有人都看見霍聞澤表情和眼神變得截然不同,仿佛被新的靈魂俯身一般,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人敢確信這是真的。

霍忱臉上收起了往常漫不經心的表情,看著公訴人的眼睛,語調平淡地開口:“那就由我來接著講,在偶然的情況下,我發現霍聞澤的助理和我似乎有相同的目的……”

全場一片嘩然,受邀的媒體激動地高舉鏡頭,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人格切換的場景,旁聽席發出的噪音幾乎要蓋過霍忱的陳述,審判長不得不開口維持了好幾次秩序。

霍忱繼續說了下去,並沒有回避任何真相,眼神平靜地講述完,又把控製權交還給了霍聞澤。

接下來的庭審過程中,霍聞澤和霍忱的人格交替出現,有條不紊地回答了公訴人的所有問題,霍聞澤的律師也提供了大量的視頻、錄音,來證實事發時霍聞澤的確...喪失了自主能力。

明明進行得很順利,奚遲心跳卻沒來由地加速,手心滲出細汗。

照現在的趨勢,霍忱看起來完全不打算替自己辯護,也並沒有提自己放棄殺人計劃時的善念,而是反而把重點放在對霍聞澤的迫害和威脅上。

他隱約有種不安的感覺,聽見自己太陽穴的血管在一下下跳動。

果然,在他們現在看不見的地方,輿論的天平逐漸傾斜,網絡平台上原本認為主人格不能脫罪的人,看法也開始有所改變。

【主人格確實好慘啊,童年不幸,分裂出來的人格奪走了他的人生,如果還要替對方背罪,那太可憐了。】

【分人格也沒那麼壞吧?最後那兩個孩子還是他救的,造成這些悲劇的主使又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

【分人格出現的目的不是保護主人格嗎?為什麼他會這麼恨主人格啊?】

【我倒覺得他一點也不恨主人格,這個辦法其實挺高明的,法律需要絕對的善惡,最後去強製治療總比坐牢好吧。】

法庭上,檢察官的問題角度逐漸刁鑽起來。

“霍忱,在丁立森企圖燒毀國家實驗室一案中,你曾在現場誘導丁立森服毒自儘,在仁濟醫院前副院長呂強受賄一案中,你曾威脅他更改不正當的人員調動,諸如此類,與主人格霍聞澤的男朋友密切相關,是否可以認為你和主人格之間情感存在互通?”

“公訴人所說與本案無關,我方拒絕回答。”霍聞澤的律師立即開口道。

然而審判長並沒有同意他拒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