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胡佑對峙許久之後, 蔣海潮和蔣浩鴻對視了一眼, 擺手,“作為交換,我把你的家人送走, 你就乖乖聽我的話,是嗎?”
“是。”胡佑彎彎嘴角, 對擋在父母麵前的胡佐做了個噓的手勢。
胡佐瞪圓了眼睛, 要不是還要護著父母, 他一早上前去把胡佑拉回來了——胡家三人是莫名其妙被從燕鎮劫走的,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是普通的綁架犯,求的是財, 結果等對方一個電話打給胡佑的時候他們才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事情。
可胡家人怎麼也想不明白:胡佑才剛剛到首府一個多禮拜,怎麼會被卷到這種大事裡來?
胡佐張開雙臂攔住父母, 緊緊盯著胡佑冷靜的表情, 在和她交換了幾秒鐘的眼神之後, 一咬牙回頭小聲對父母道,“佑佑看起來很冷靜, 她一定早有準備, 我們按她說的做, 先從這裡離開,再想辦法幫她。”
胡母當然不願意, 在她看來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兒放在這群暴徒當中就等於是等死。
幾人小聲爭執了幾句, 最後蔣海潮不耐煩地將手中的匕首重重插到了桌板上, “吵什麼?急著去送死是嗎?”
胡佑立刻上前一步擋住了蔣海潮的視線, “約定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我要聽到你的決定,蔣海潮。”
“放他們走。”蔣海潮的眼珠死死定在胡佑身上,他把鋒銳的匕首拔起,不緊不慢地朝著胡佑走去,“反正我們已經有了對霍珩來說最有用的人質,人手不夠,帶不上那麼多人。”
蔣浩鴻的表情一直沒什麼變化,在蔣海潮下令之後他就上前幾步將胡家三人從角落裡帶了起來,拉扯著他們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倉庫外麵走去。
“佑佑!”胡母哭喊,“你們留下我當人質,讓我女兒平平安安地離開!”
胡佑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哭成淚人的母親,很快移開視線,盯著胡佐向他點點頭,做了個口型:霍珩。
胡佐皺緊了眉,和胡父一起用力製住掙紮的胡母,三人很快和蔣浩鴻一起消失了。
“回神,胡佑。”蔣海潮低聲喊道,“你作為人質,似乎也太不緊張了一點,嗯?”
他將雪亮的匕首橫在胡佑眼前移動了一下,刃部的反光讓胡佑不自覺地眯了一下眼睛。
下一刻,蔣海潮毫無預兆地握緊匕首朝著胡佑身邊刺了下去,這過程中他的視線一直緊緊地鎖定著胡佑的眼睛和她四目相對,像是一場較量似的,誰也沒有率先移開目光。
胡佑的手就撐在身側,蔣海潮像是投骰子似的看也不看地將匕首刺下,而胡佑也下是下注完畢的賭徒般沒做任何躲避動作。
噔地一聲,匕首不偏不倚地插入胡佑指縫之間,用力之大,沒入桌麵整整三四厘米,卻沒有傷到她分毫。
胡佑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蔣海潮,我再重複一遍,你的時間不多了。”
蔣海潮又神經質地笑了,他手臂用力將匕首拔了出來,陰森森道,“你的運氣真不錯。看來今天我們要比拚一下……究竟是你的運氣好,還是我們的運氣好了。如果天亡我也!那今天死的人就是我們兄弟倆;如果幸運女神不站在你那邊,胡佑,霍珩就隻能替你收屍了。”
胡佑打量著他略顯瘋癲的神情,微微一笑,“我們可以賭一賭,結果很快就會揭曉。”
另一頭的蔣浩鴻沒走太遠,他隻將胡家三人帶出倉庫不遠,麵無表情地給他們指了路就往倉庫裡麵走。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在胡佐警惕的目光中回頭說道,“彆乾愚蠢的事情,能跑多遠跑多遠,如果胡佑夠聰明,她也能保住性命。”
等蔣浩鴻再次回頭的時候,胡佐咬牙扶住胡母快步往前走去,他小聲對胡父說,“剛才佑佑給我暗號,我們先從這裡離開,然後找霍珩來救她。她那麼平靜又是孤身前來,應該早就備好了後路,與其破壞她的計劃,不如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胡父歎息著環住妻子肩膀,“佑佑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她不會僅憑一頭熱血就跑來這裡,你要相信她。”
從胡佑趕到港口到胡家三人相扶持走到路邊為止,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分鐘。
就在胡佐東張西望準備找一輛順風車時,一列低調的黑色車隊悄無聲息地從遠處駛來。他皺了皺眉覺得有些眼熟,“那是不是……霍珩上次坐的車子?”
車隊確實是故意放慢速度晚了幾分鐘到的霍珩。車隊停下的幾乎同一秒鐘,所有車子的車門都一道打開,霍珩從中間的一輛車裡走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胡家人麵前,朝他們彎腰道歉,“是我的疏忽才讓她陷入險境之中。”
這突如其來又鄭重其事的道歉讓胡佐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他乾脆把母親塞到父親懷裡,氣勢洶洶地上前兩步站到霍珩麵前,“你能把佑佑帶回來嗎?”
“能。”霍珩的回答簡潔有力,“不論付出什麼代價。”
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胡佑第二次離開他身邊。
“……”胡佐火大地盯了霍珩半晌,最後磨著牙把大致路線和倉庫裡的情況說明了一遍,又道,“出來之前,佑佑暗示讓我來找你,是你和她說好了什麼嗎?”
霍珩搖頭,“沒有。”他叫過遲了半分鐘才追上來的鄧秘,“先把他們送去家裡,讓張慎做好準備,我去會會蔣海潮和蔣浩鴻。”
鄧秘愣了愣,請示,“是送胡先生他們回燕鎮嗎?”他問完就見霍珩不悅地回過頭來,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另一個意思,“我這就讓人護送三位到霍家。”
霍珩從屬下手中接過一枚看起來長得像是個發射器模樣的東西,“向西月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包圍完畢,就等切斷信號的時機了。”
“等我進入七號倉庫,就立刻開始營救,兩分鐘時間必須找到向西月。”霍珩掂了一下手中密鑰,表情沉靜,“人救出之後,給我信號。”
“是。”
胡佐一把抓住霍珩的手臂,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把她帶回來。”
“一定會。”霍珩臉上浮現個笑容,“她還欠我不少承諾沒還。”
霍珩到來的時候根本沒有遮遮掩掩,倉庫內的蔣海潮和蔣浩鴻通過高空中的兩台無人機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
蔣海潮指著屏幕低低嘲笑道,“如果一會兒我讓他用他的性命來換你的,你說他會怎麼做?”
胡佑沒理會他的挑釁。
蔣海潮不以為意地繼續說了下去,“人人都說霍珩是個沒有弱點的人,我找了半天總算不負苦心還是找到了你。你對霍珩來說有著不輕的分量,可應該也比不過他自己?說到底,這個世界上哪裡都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哈哈哈哈!”
胡佑安靜地凝視著有些模糊的監控畫麵裡霍珩的身影,在內心深處歎了口氣。
她也曾經和蔣海潮一樣認為霍珩不會喜歡上什麼人——或者說,他不會喜歡上向西月以外的人——可事到如今,胡佑沒辦法昧著良心繼續堅持這個看法。
如果蔣海潮真的瘋到要讓霍珩以命換命,胡佑懷疑他真的會同意。
想到這裡的胡佑輕輕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整個人平靜得像是入睡前冥想似的,根本看不出是個被綁架的人質。
霍珩身後跟了不少安保部的人,他們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就將整個七號倉庫包圍了起來,蔣海潮邊看邊冷笑地回頭問蔣浩鴻,“我們還有多少人?”
“不夠。”蔣浩鴻還是惜字如金。
胡佑的目光掃視了一圈身周雇傭兵模樣的人,就算加上蔣海潮和蔣浩鴻,也是兩隻手都不到的數目,想要和安保部正麵單挑太過牽強。
可蔣海潮的表情並沒有緊張和絕望,難道他手上還有什麼沒有暴露出來的底牌?
胡佑垂眼盯著自己的腳尖,腦袋飛速運轉起來。蔣氏兄弟的背景在海外,這會兒也是自身難保,他們不應該有更多的後援,援軍是肯定不會來的;那麼就是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後路,即使在這裡被包圍也不擔心被甕中捉鱉?
不,仔細想想,蔣海潮和蔣浩鴻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就足夠讓人懷疑:他們難道不是應該留下一個人在向西月那邊,護住她身上的另外一半密碼嗎?
既然沒有,那就說明他們並不擔心向西月被救走。要麼他們已經從向西月身上獲得了他們想要的東西,要麼……他們根本不擔心向西月會被任何人找到和救走。
想到這裡的時候,胡佑心中微微一動。
她還沒有就這個想法深入推理,門那邊傳來吱呀一聲,霍珩高大的身影已經推門而入。
蔣海潮的手下幾乎是同一時間就全員警惕握住了武器,而蔣海潮也一手使勁將胡佑拽到他身邊用匕首壓住了她柔軟的頸側動脈,“你遲到了。”
“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霍珩抬手示意了一下手裡的東西,神情平淡又帶著一切儘在掌握的沉著,“……現在,把你從我這裡搶走的人還給我。”
蔣海潮大聲笑了起來,他握著匕首的手都跟著上下顫抖,“霍珩,你沒蠢到覺得事情會這麼簡單?看看,我現在隻要一個不小心就能把你女朋友的喉管給切開了,你是不是該對我客氣一點?”
“不是女朋友。”被綁架的人出聲反駁,一點被人拿刀抵著脖子的自覺都沒有。
蔣海潮的笑聲戛然而止,頓了兩秒他才接下去,“想用語言來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惜,這招我已經不吃了——霍珩,站在那裡彆動,把你帶來的東西扔過來,就扔在中間,彆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