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改變他們想法的不是這些。
自負而自卑,自尊而自棄,開朗而內向,大方而敏感,清高而卑鄙。
性格是他們的保護色,如同戰士對外揮舞著冰冷的金屬長矛,包圍著沙子堆砌的脆弱堡壘。
拔去他們的利刃時,摧毀他們簡直輕而易舉。
如今的張明宇,失去了健康、失去了光明、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身邊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信賴,就算想要重頭再來,身邊卻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妻子和孩子,甚至連自己花錢買的房子都寫著彆人的名字。
他無論是走在北川還是回到家鄉,都會受千夫所指,如此強烈的挫敗感和無助感不斷襲擊著他,他還有什麼理由不自殺呢?
不過,得知張明宇自殺後陳月洲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慶祝,而是立刻切斷一切聯絡方法,把自己藏了起來。
要說原因,歸根到底還是錢的問題——
這回張明宇死了,張曉雅卻沒死,她的父母鐵定是要帶著她回家鄉的,那姑娘腦子一旦清醒過來,想到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把白送出去的九萬塊錢討回去。
錢這種東西,給人的時候容易,要回去的時候那可就難了。
特彆是對於陳月洲這種目前有了上頓沒下頓,還天天鮑魚海參浪得飛起的人。
陳月洲索性把電話和微信號全換了——反正自己這個新身體壓根就沒加過好友。
張曉雅和張茜找不著自己,沒過多久隻好悻悻跟著父母回了家鄉。
據478透露,張曉雅走的時候還哭哭啼啼的,像是對張明宇仍有些留戀,可是走後沒多久,不斷上升的巔峰值分數在證明著,她已經漸漸的走出了這段戀情的陰影,開始邁向新的生活。
畢竟,非親非故,誰又會一直惦記著一個死人呢?
一個月後,張曉雅的可刷巔峰積分停留在了921分,沒有再向上升過。
478說,這是因為張曉雅花費太長時間耽擱在這一段戀情上,想要徹底改變心態回歸社會,還需要一段時間。
不過,在陳月洲看來,張曉雅雖然擺脫了張明宇,但並沒有因此而改變落後的觀念,她的未來還是會因為這樣的思想而充滿無限的危險性,這才是分數無法繼續上升的理由。
不過就這樣的分數,陳月洲已經滿足了。
他可不想再屁顛屁顛地跑到張曉雅的身邊,為了那麼點分數將九萬塊錢拱手讓出去。
於是他也不耽擱,立刻就提交了任務,不一會兒係統開始結算——
任務評級為c,因為是新手,係統額外多給了些補助分數,目前他總共有672分。
高考呀……
陳月洲琢磨著:“說到高考,我打算去參加個研究生考試,畢竟我之前本身就是個研究生。”
478疑惑:
陳月洲聞聲翻了翻白眼,一臉不屑:“聽誰說的?我告訴你,這年頭誰說的都不算數,錢說的才算數,錢可沒說高學曆是個壞事。”
回到自己母校的附近,查了一下今年的招生比例和錄取分數,陳月洲覺得難度不太大,就在附近租了一套環境還算不錯的單身公寓,住了下來。
可隨手查了社會考生報考研究生的條件,陳月洲懵了:他現在的身份居然不能參加!
因為這具身體……連初中都沒有畢業。
想要考研,本科學曆是最方便的。
無奈之下,陳月洲隻好先給自己報了個夜校。
夜校不同於統招學位,沒有國家補助和扶持,學費極高,還不能分期。
陳月洲雖然手頭有張小雅的那幾萬塊錢,但大頭全被他買成了定期理財,小頭早浪得所剩無幾,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一分錢,於是……他又隻好先去外麵找兼職。
雖然他本身是北川985名校的研究生,教個初高中生物輕而易舉,可這具身體拿不出任何學曆證明,彆說應聘初高中家教——應聘幼教人家都嫌他沒文化。
實在沒轍了,陳月洲隻好去ktv應聘夜晚端盤子和推薦酒水的兼職。
478一邊啃著手上的超大號波板糖一邊道。
托陳月洲上個工作完成的還不錯的服氣,478這個月工資發了不少,限定款糖果都能買得起了。
陳月洲翻了翻白眼,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叨叨:“不做這個工作,還能做什麼?你能一個月之內拿出八千塊錢讓我去上學嗎?你能讓我一邊上學還一邊有打工的時間嗎?”
還記得以前看新聞的時候,總有一些女大學生半夜在酒吧和ktv做兼職被性騷擾的消息,那時候他總是清一色地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她們,一旦她們發生什麼意外,總會拋出一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樣的言論。
然而風水輪流轉,現如今他成為女人,再去看待這樣的新聞和這樣的評價時,會覺得寫下評論的人大多數不過是一堆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在自以為是。
要是有學曆有能力有時間,誰他媽願意半夜三更在這裡當苦力?
……
ktv準時在第二天清晨六點半交接班。
陳月洲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家走,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掏出手機翻著短信。
他在某寶上買了好多考研用的書籍,這幾天都陸陸續續的到了,快遞員給他打電話沒打通,就把快遞塞進大廈對麵一家老舊小區的速遞易櫃子裡。
他一邊數著短信一邊過馬路,一襲灰色的身影正在不遠處散步,看到他後一怔,緊跟著大步追了過來。
陳月洲忙著看手機沒注意,直到進了小區到了櫃子前,剛把手機收進袖子裡準備輸入驗證碼,一隻大手猛地抓住他的頭發——
“陳月洲你個小兔崽子!”
那人用力一甩,陳月洲底盤不穩摔倒在了地上,額頭重重地磕在馬路沿上,胸前的沃爾驢購物卡被摔了出去。
“小兔崽子,拿了你弟的錢還敢玩消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啊?”
陳月洲費勁地從地上爬起來,鮮血瞬間染花了他的雙眼,液體滑落在嘴邊,滿是嗆人的鐵鏽味。
他抬頭,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
滿臉橫肉,滿頭銀發,皮膚黝黑,身上穿著件灰色的羊毛衫,啤酒肚把衣服撐得渾圓。
按照記憶,這人是原主的父親,是個脾氣暴躁沒什麼文化的老煙槍,年輕時候還因為和人打架鬨事蹲過半年號子。
陳月洲顧不得搭理他,慌忙去撿地上的卡,手卻被人牢牢踩住——
“你瘋了?”他指尖一痛,抽回了手指。
“老子瘋了?讓你來北川,老子才是瘋了!老子告訴你,你今天晚上就給我回老家去,不許再給我兒子丟人現眼!”老頭低下頭抽走地上的卡,看了眼,露出一抹獰笑,“喲,還超市購物卡,你現在倒活得滋潤。”
“你把它還給我!”
“還你?你算什麼東西?”老頭將購物卡塞進自己口袋裡,粗糙的大手拉住他的胳膊就要拖他走。
陳月洲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對著小區裡零零散散的路人叫嚷起來:“來人啊,救救我,誰救救我啊,搶劫啊,搶劫啊!”
一旁路過的人聽到,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朝著這邊瞅著,卻沒有搭把手的意思——大清早都忙著上班,誰願意和鑽石段位的碰瓷王者老頭老太太較勁兒?
“搶什麼劫?老子是她爹!這小畜生從家裡偷錢出來,拉她回去怎麼了?你們誰乾管彆老子家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