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Chapter147 相擁(2 / 2)

我的病嬌權臣隊友 爾仙 11035 字 4個月前

此刻他痛苦扭曲身體,鮮血淌在地上,眼裡全是憤恨不甘,倏然,他不知想到什麼,表情一轉,猛地瞅著謝栩快意大笑:“哈哈哈,今日我死也值得,讓你親手弑父,這汙點終生無法洗去…… ”

戰疫在晌午徹底結束,軍隊打道回營。

明明戰爭大獲全勝,隊伍裡卻沒有歡笑聲,皆是一片凝重。

謝栩更是一言不發。

快馬加鞭,在天黑後趕回營地,勞累了兩天一夜的隊伍散開,各自休息整頓。

而謝栩將自己關在帳裡,沒有出來。

顧莘莘則是去拿了幾封信,又是京城店鋪寄給她的賬本。拿完信後有個副官叫住她,“顧侍衛,平遠候我們給下殮了。”大家不知道她真實身份,都稱她顧侍衛。

此番大獲全勝,大軍卻也沒忘記謝栩父親的遺體,收殮了帶回,運回軍營後,謝栩便讓人下殮了。

遺體抬走前,他靜靜瞧了好一會方回帳營。

雖然他沒說什麼話,但眾人能瞧出他心思沉重,不敢過多打擾。

副官說完下殮的事後便走了,顧莘莘一個人站在營地中間。

軍營裡的人明著不敢說什麼,但不代表心裡沒有想法。

一路回來,她看到不少人的眼神,不時往謝栩身上瞟。

打了勝仗是真的,鎮壓叛軍,保衛邊疆人民安寧也是真的,但殺了父親也是真的。

比現代更加遵守孝道的古代,殺父是要天打雷劈的。

高崖臨死前那句話有不少人聽見,到現在軍營裡,有些軍士路過謝栩的主帳,眼神還十分複雜。

感受著身邊不斷來去的各路眼神,顧莘莘站在主帳門口,不知要不要進去,謝栩現在應該很不好受吧,他把自己關在帳裡,也許是想獨自靜一靜。

如此站了一會兒,烏黑的夜空中驀然劈裡啪啦砸了些沁涼的液體下來。

下雨了?

顧莘莘驚訝抬頭,西北的氣候很少下雨,今日落雨,倒也是稀罕。

不僅有雨,雲層裡還有轟隆隆的暗響傳來,是雷聲在滾動,秋天一晃悄然過去,冬天即將到來,這是冬雷吧。

顧莘莘找了個躲雨的地方呆了一會,直到意識到一件事——天黑成這樣,彆的帳篷裡陸續點起光火,唯獨謝栩的主帳裡沒有一絲光亮。

終究是放不下心,再想著謝栩今兒奔波一天,至今尚未進食,顧莘莘便去炊事營端了一些熱食送進帳裡。

掀開謝栩的簾子,裡麵漆黑一片,什麼動靜也沒有。顧莘莘有些不習慣,跟謝栩在西北陣營呆了好些日子,往常這帳裡都是溫暖光明的,謝栩在外雖保持著主帥的姿態,但凡進了帳裡,必然對自己神態可親,笑意相加。

但今晚實在太過安靜,顧莘莘在黑暗中摸索半天沒看到謝栩,心裡擔心謝栩出什麼事,往前走了幾步,才發覺黑暗中有個影子趴在案幾上一動不動。

帳裡沒有光,但帳外有些微光透過羊皮布傳來,她看到往日那無所不能的戍北候,彎下他倔強筆直的脊梁,趴在案幾之上,一身疲憊與沉重。

氣氛頓時因這一幕壓抑起來。

顧莘莘倏然明白,謝栩心裡的悲傷比她想象中更深更濃。

是啊,即便謝行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也終究是謝栩的父親,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該有多殘忍,多難受。

可這是沒有選擇的事,謝栩是這千軍萬馬的統帥,是這一方領土的守護者,他不能因為私人關係而放叛軍逃走。

況且那時,高崖已經決定拿謝行祭旗,照高崖殘暴的手段,沒準剁頭挖心掏肺的事都乾得出來。謝栩一箭結束謝行的生命,反而讓他走得舒坦一些。

而且那會她看到了,謝行雖然因服用阿芙蓉而神誌不清,但臨死前最後一眼,他的理智回複了片刻清明,他看著謝栩,明顯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眼神,生命的彌留一刹,他甚至艱難地蠕動著唇想表達什麼。

顧莘莘想,那會他很有可能是希望謝栩幫他解脫。他是戰敗之將,國之罪人,又遭敵軍奴役侮辱,再身染毒癮,種種不堪,怎能忍受。或許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但……顧莘莘看看謝栩,謝行解脫了,弑父這件鐵的事實仍不可避免的造成,不論古代現代,誰能接受親手弑殺自己的親生父親呢?即便是被逼無奈,他依舊是自己的至親,與自己血緣相關,且在生命裡永遠不可替代的人。

況且謝栩是個重情之人,他對外看似冷淡寡言,不代表內心如此。對待顧莘莘且不提,便是對待小書童,對待同僚,軍營裡的戰友下屬,乃至普通士兵,領域上的百姓他都是有情有義。

顧莘莘還記得謝栩的娘,她在穿回謝栩的童年過程中,那個邊關小鎮的酒姬女人為了兩貫錢,要將孩子賣給大戶人家做孌.童,即便如此,謝栩仍對賣掉他的生母戀戀不舍。可見他心裡是貪念至親溫情的。

反觀謝栩的父親,雖然不如尋常父親稱職,好歹將謝栩接到了自己身邊,隨軍教養。顧莘莘想,那一段時光,比起在母親身邊的磋磨,謝栩應該是多一些溫暖與安寧的,隻是他將那段過往隱藏在心裡,沒有表達。

是以謝栩的心中,對父親多少是有感情的,不然他不會將自己關入帳營之中。

如果能有選擇,謝栩多半寧願後半生不與父親相見,也不願親手殺了他。

又或許謝行的意思是故意選擇讓兒子殺了自己,便是不希望兒子在大義與私情前為難,在他人生為數不多的父愛裡,生命最後一刻的展露,他不願拖兒子後腿。

可是由此,才會讓此時的謝栩更加難受與難以釋懷……

顧莘莘心下歎息,不願再多想,將手裡湯碗放到案幾旁邊,輕聲道:“謝栩,吃點東西吧,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然而,她叫了兩聲謝栩都沒有抬頭。

正想再叫,突然胳膊一緊,原本趴在案底上的謝栩,猛地伸出手去將她撈進了懷裡。

跟往常彼此的輕鬆相對不同,謝栩身上是冷的,他緊緊攬著顧莘莘,越來越緊。顧莘莘覺得他在繃著自己的身體,拚命壓抑情緒。

帳外的雨越來越大,劈裡啪啦砸在帳篷上,層層之上悶雷滾滾,帳內壓抑而潮濕,像是響應著這一刻的氣氛。

像是再忍不住,黑暗中終於傳來謝栩低沉的嗓音,他將頭埋在顧莘莘的肩窩,說:“莘莘,我還記得年幼那會,他雖然不太搭理我,卻給我尋了很多兵書……偶爾心情極好時,也會指點我寫些書字……”

“可是……我終是要了他的命……”

顧莘莘內心一顫,果然,謝栩內心深處,是在乎這位父親的。

他的聲音還在哀哀傳來,“眼下,我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全沒有了……”

顧莘莘幾乎不忍再聽。

在現代,顧莘莘也沒有雙親,父親早早病死,母親受不住家裡貧困,跑了,但她好歹還有爺爺奶奶,尤其是爺爺,一路將她與弟弟帶大,給了她全部的溫情與愛。

而謝栩,不論是過去打罵他的母親,還是給過他稀薄溫情的父親,愛過他的,沒愛過他的,這世上,他所有的血緣至親都沒有了。

在他今日手刃生父後,他真正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

他沒有哭,他也不會哭,但這種情緒反而更壓抑,顧莘莘感覺謝栩攬著自己,像抓著最後的倚靠,難以想象平時無堅不摧的人會這樣脆弱,他抱她的力度,像要將她鑲進他的身體裡,他低低說:“我隻有你了,莘莘……”

“隻有你了……”

這一刻,顧莘莘本能是想掙脫的,他抱得太緊,緊到她快喘不過氣,理智讓她想退後掙脫,尤其前兩天夜裡她曾下過的決心,那晚流完鼻血反省後的決定,可麵對這樣哀傷的謝栩,她又做不出狠心之舉,最後她什麼都沒有說,隻伸手輕拍謝栩的背。

安撫一般,一下,一下,又一下。

斷斷續續的,她輕聲道:“他不會怪你的……”

“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

“彆難過……”

“謝栩……彆難過……”

……

外頭的雨還在下,宛如一道潑天雨幕,帳內相擁的身影,如此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