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街。
賈生在屋裡吃著早膳,榨菜拌豆飯,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他左思右想,總覺那日二夫人那副冷淡而不屑一顧的態度,根本不重視他對《石頭記》的批判。
私塾裡近百名少年少女,正是讀聖賢書的時候。
要是沒有王府裡長輩們的強力管束,全都沉迷於小昏侯的《石頭記》,風氣大壞,那還得了啊!
他在私塾,教的是孔夫子的聖賢書。
這可是他吃了幾十年的金飯碗,要是搞砸了,這飯碗可就沒了。
他如何向王爺交代?
這《石頭記》可沒法給他這私塾先生飯碗吃。
賈生心中不安,便想著再進一趟平王府,無論如何都要再勸勸二夫人,狠狠的抓一抓這事情,把這股尚未爆發的歪風邪氣,給扼殺在平王府裡。
賈生想打這裡,一咬牙,放下碗筷,披上冬襖子,埋頭便走。
“賈生,吃了飯再走!這碗裡的米粒還沒吃乾淨呢!”
肥婦人叫道。
“飽了~飽了!”
賈生沒心思管這些小事,他要去平王府戰鬥,堅決抵製小昏侯的昏庸奢靡,捍衛孔夫子的大道。
...
賈生神色匆匆的來到平王府,正要去正廳,找二夫人商量。
可是,在府內的一路上。
他看到了令人震驚,又無比心酸的一幕。
錢大總管在搖頭晃腦袋,在讀《石頭記》,那眉飛色舞,好像他就是榮國府的大總管一樣。
平王府的大小管事、仆人們人手一卷《石頭記》,讀滋滋有味,拿裡麵的小段子來笑侃。
平王府和《石頭記》的榮國府,同樣是王侯公府,他們特彆有代入感。
平王府的李氏青年們,更是光明正大的在談論《石頭記》,正兒八經商討裡麵的“大學問”。
甚至,有青年見了賈生,還欣喜的向老先生請教。
“賈老先生,這《石頭記》第一章‘當此日,欲將已往,...錦衣紈絝之時,飫甘饜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以致今日一技無成’的‘飫甘饜肥’,是何意?”
青年問道。
賈生身為資深的老先生,對《石頭記》更是仔細研讀了數遍,豈有不懂的道理。
他心中癢癢,背負雙手,矜持的解釋道:“飫,讀‘玉’,飽也!饜,讀‘宴’,吃飽也!說的是,吃飽喝足,優裕而奢侈。
這一段,其實是在強烈的批評紈絝子弟的日常生活,告誡你等,勿要如紈絝子弟一般吃飽喝足不上進!”
“懂了,懂了,老先生高才也!”
那人恍然大悟,欣欣然而去。
賈生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生僻字詞不是重點啊,重點是該勸誡他們,不看這本小黃文!
賈生走了小半座平王府,一路上,都懵了。平王府的大人們,全都在看《石頭記》,就沒有幾個不看的。
亭閣處,還有私塾少年在聚眾看這本小黃書。
賈生一怒,沒收了他們的手抄本。
他匆匆來到大廳,見到了正在用膳的慵懶二夫人。
卻見二夫人正經端坐,比往日,麵色越發的紅潤而多嬌,宛若綻放的牡丹一般,淩然高貴不可攀。
賈生連忙低頭,也不敢看,隻是苦勸,痛心疾首的痛批了一番《石頭記》,“二夫人,《石頭記》裡皆是小昏侯的靡靡聲色,禍害甚大,萬萬不可再縱容下去啊!”
“賈老先生所言,不無道理...對了,本夫人對其中一段略有些疑惑。賈雨村中秋去甄士隱家做客,吟了兩句詩‘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
你說,賈雨村這是暗指何意?!”
二夫人品著香茗,對《石頭記》的批評態度,依然是那副淡然。對裡麵的內容,卻是更感興趣。
賈生聽二夫人這位文學高才,居然向自己討教學問,頓時精神一抖擻,立刻深入淺出的解釋了一番。
“二夫人,這詩,明麵上是寫賈雨村自比放在櫝奩中的美玉金釵,胸懷抱負,等待好買主出價騰飛。
暗地裡,是引出‘林黛玉’和‘薛寶釵’兩位女主,做個鋪墊。玉求善嫁,釵待時飛!一語雙關,前鋪後引,高明至極!”
“老先生...看來深通此道啊!”
二夫人點頭,意味深長的淡道。
賈生頓時臉色一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