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
胡昊臉上明顯不信。
他膽子算大的，這些年跟著瘋爺走南闖北也是沒白去，幾乎每個地方都會有這種鬼怪的傳聞，不過都是大人編出來騙小孩子的把戲。
老板娘看著他哈哈大笑，“世上哪有什麼鬼。”
她看著胡昊臉上帶著興奮，便知他膽大。吞雲吐霧一番後，又緩緩開口。
“不過要說怪事，確實是有。”
她看了一眼胡昊，臉上帶著神秘兮兮的笑容，故意壓低了嗓音問道，“你見過盛宴嗎？”
胡昊明顯一愣，這話鋒轉變的太快，他有些沒反應過來，便下意識點頭：“吃過席。”
老板娘臉上笑意慢慢散去，幽幽開口，“也對，也不對。山裡的席，可不是給人吃的。”
胡昊看著她，好奇等著下文。
“傳說唐朝的時候，有個太守，花重金、命千人、耗數年，鑿山建了一座地宮，在此設宴。”
“百姓聞言，蜂擁而至。當晚唐宮夜宴熱鬨非凡，地宮金碧輝煌，一片歌舞升平，管弦盛樂繞山不絕。”
胡昊心急道：“然後呢？”
老板娘呼出一口煙，揮揮手散開，繼續道，“然後便如這煙，沒了。”
他一下子皺起眉：“沒了？什麼叫沒了？”
“所有人都消失了，就連那地宮也沒了。一切，就像煙花。啪！”
老板娘笑盈盈，猛地張開手。
胡昊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剛要追問，便見她打了個哈欠，臉上帶著倦意，笑盈盈往他手裡塞了塊糖。
鐘表走向十二點，老板娘披上貂皮大衣，搖著扇子上了樓。
胡昊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頓住，一回頭，便見她俯身在欄杆上，媚眼如絲，輕聲開口：
“歡迎來到，群鬼盛宴。”
……
胡昊說完那天的事，砸了咂嘴，似還在回味，嘴角噙笑。
瘋爺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嗤笑一聲：“大冬天還拿著扇子，指不定就是女鬼來找你索情債了。”
原本還沉浸在幻想中的胡昊聞言，瞬間一個冷顫。
這才回過味來，是瘋爺故意嚇他，便惱怒地瞪了瘋爺一眼，惹得他大笑起來。
胡昊惱火，緊趕著追了上去。
如今正是大雪封山的時候，山上已完全被冰雪覆蓋。
秦嶺這邊山石多，地勢複雜特殊。放眼望去都是被白雪覆蓋的黃土，枯枝敗葉層層疊疊。
乾枯的枝杈遮天蔽日，看上去白茫茫一片，這裡往上幾乎看不見天空，頭頂全是橫斜下來的樹枝。
很多藤蔓纏繞在樹乾上，密密麻麻從樹梢穿出，將枝葉連在一起。腳下是枯木，又覆蓋上一層積雪，一不小心就會踏入坑裡。
越往上爬，氣溫越低。幾個人都算是體力好的，最初還有說有笑，爬了大半天之後，就都不出聲了。
爬了約莫半小時，胡昊已經累得齜牙咧嘴，他喘著粗氣看了眼無儘的山頭，長歎一口氣。
“瘋爺，還有多久？”
“翻過這座山，才算正兒八經到了秦嶺，義仙山在東邊，不遠了。”
瘋爺說著，用手中的登山杖戳了戳胡昊肩膀，看著他喘得臉色煞白，皺起眉來，“該減肥了。”
胡昊雙手合十，求饒似的拜了拜，“歇十分鐘。”
幾個人上山的速度都很快，瘋爺走在最前麵帶路，狼牙斷後，段湮和胡昊夾在中間。
停下來後，幾人便找了塊石頭坐著，從半山腰往下看去，夜色中滿眼枯枝，一片荒涼。
此時正是漫漫長夜最黑的時候，段湮靠在石頭邊喝了口水，腦海裡默默回想著那張地圖。
旁邊瘋爺走過來，瞅了瞅他單薄瘦弱的小身板，歎了口氣：“怎麼樣？”
“有趣。”段湮淡淡回應。
這倆字把瘋爺噎的夠嗆，抬眼就見狼牙正笑得燦爛，他瞬間氣不打一處來，瞪了兩人一眼，悶頭往上爬去。
兩個人默默跟上，便聽身後傳來胡昊的哀嚎。
“沒到十分鐘啊……”
一行人往山頂走，已經沒了路。好在這座山並不是很陡峭，隻是腳下都是枯葉碎石，不少枯枝爛葉鋪在坑上，不小心就會崴一腳。
瘋爺選的路在北峰，從太白山進入鼇太線，中途下山進入秦嶺腹部。
這條路雖然險，但好在來之前都已經準備妥當。瘋爺和狼牙在前麵開路，眾人便在後麵跟著走。
段湮走在隊伍末尾，默不作聲將每個人的動作儘收眼底。
這一次瘋爺帶的人，有些是熟人，有些則是第一次合作。
其中有兩個人聽起來是外地口音，時不時用家鄉話低聲交流兩句。
年紀大一點的那個大概三十多歲，叫三水，旁邊跟著的十七八歲的小孩叫小安。聽兩人的對話，應該是師徒。
段湮目光時不時落在他們身上，很快被旁邊的胡昊察覺。
“他倆不是什麼老實人，之前在南邊搞邪□□，老的放虎，小的收虎。不知道瘋爺怎麼想的，竟拉這兩人。”胡昊說著，癟癟嘴，一臉瞧不上的模樣。
放虎收虎是江湖黑話了，尤其是鄉野之間的窮苦人家，有些人得了病，沒錢就醫，便請遊方的神棍來做法。
所謂放虎，便是在井水裡下藥，讓村裡人得病。收虎，就是為他們醫好。
這些人會提前把收虎的人吹得神乎其神，老百姓自然就願意花錢祛病，賺的無非就是那個出山錢。
段湮聞言皺了皺眉。
胡昊繼續道：“這回來的五花八門，都不是善茬，也就瘋爺能壓得住他們。旁邊那個看到沒？”
他說著，指了指右邊。
段湮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很快看見一個一身黑衣，高高瘦瘦的男人。
那人裹著一塊黑色袈裟，頭和肩膀嚴嚴實實包裹起來，不和旁人說話，就悶頭走路。看起來清瘦，但身高卻極高，快要一米九。
胡昊放低了聲音道：“瘋爺說他是個貓子，我看不像。搞船的人長得都水靈，他……”
他齜牙咧嘴，“你沒見，他就跟那惡鬼托生的黑僧一樣，凶煞的很。”
段湮沒吭聲，一邊往山上爬，一邊示意他繼續。
“還有他戴的，一串嘎巴拉，足足一百零八個！誰家好人能壓得住那玩意？”
胡昊說著，連連搖頭。
段湮之前聽說過嘎巴拉，是用高僧的眉骨做成。一串一百零八個，要攢幾百年才能得來一串，普通人戴了也壓不住。
看來這個人來頭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