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他來到這兒的這些天,唯一見到的村裡人就是老板娘。這個村子很古怪,大白天村裡人也都閉門不出。
老板娘說是大家都囤了冬貨,外頭天寒地凍,沒人出門。
老漢的表情變幻莫測,一一掃過眾人的臉。
“你們不知道蠻?那個村子早些年出過事。一晚上,整個村子的人都死球咯。”
老漢抽了口煙,歎息搖頭,“也不是死,就是沒得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胡昊和段湮對視一眼,一時間分不清他說的是實話,還是為了拉客編出來的瞎話。
瘋爺道:“你們村在哪裡?”
“從這兒往西頭,山腳下的農家樂就是。”老漢指了指不遠處。
瘋爺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那你知道附近有個山不?”
“啥子山?”
“義仙山。”
瘋爺說完,老漢的眼神閃躲了一下,很快若無其事道:“這邊的山都莫得名字,不曉得你說的是哪個。”
老漢表情的細微變化被段湮儘收眼底,他淡淡道:“沒事,我們知道。你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話說得不容置喙,話音剛落,胡昊立馬懂了他的意思。
他一把架住老漢的胳膊,笑眯眯道:“我們都是殺人放火的惡人,有你這個好人跟著,山神也不能吃了我們噻。”
瞬間,幾個人將他團團圍住。其中不乏狼牙這樣的壯漢,看起來就十分有壓迫感。
老漢一看這架勢,立馬急了。縮著身子往後練練擺手,“各位老板,我就是個藥農,上山來采點草藥,恁不得要我的命誒!”
段湮幽幽開口:“怎麼就要你的命了?”
“那山真去不得,上頭全是死人。那是萬人坑!”
老漢已經被嚇軟了腿,這下子知道了這群人不好惹,生怕他們強行把他拉去義仙山。
聽到“萬人坑”三個字,段湮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他一把抓住老漢的衣領,“義仙山在哪?”
老漢一下哭喪了臉,終於說了實話。
“這座山叫貢山,其實是正麵叫貢山。山後頭就是義仙山,麼得人敢去啊……”
他腿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早年前,這座山還叫義仙山,後來一塊大石頭從天而降,砸到了山後頭。當年死了好多人,有個遊方的神棍說,義仙山這名字不好,風水不好。所以就改成了貢山。”
瘋爺和旁邊的狼牙對視一眼,忽地笑起來。
他將老漢從地上攙扶起來,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你看你嚇得,我們又不是啥子惡人,你要不願去,我們也不能殺了你。”
他說著,從口袋裡摸出了五張嶄新的票子,在空中甩得嘩嘩作響。
“你就把我們領到前頭,剩下的路我們自個兒走。”
老漢看著這一圈壯漢,咽了咽唾沫,顫顫巍巍站起來。
他看了看票子,又轉頭看向段湮,弱弱問:“真嘞蠻?”
瘋爺氣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才是老大,他們都聽我的,你看他搞莫子?”
老漢猶豫了半晌,終於接下錢,歎了口氣。
“我是真不得去,把你們送到口子我就走。”
瘋爺懶得聽他廢話,推了他一把。
幾人浩浩蕩蕩跟著老漢掉頭。
這座山有種走不到儘頭的感覺,直到傍晚的時候,眾人才終於到了一段平坡。
仰頭看去,整個山高聳入雲,旁邊是一段陡峭的山崖,中間的山體裂縫很深,從上往下看不見底。
山崖上的積雪融成瀑布,傾瀉而出,直直掉入地底裂縫。
不遠處有一條鐵索棧道,也就是老漢口中的懸渡。
這條棧道連接著這個巨大的裂縫兩端,可以看到對麵的山如被天雷劈開一般,鬼斧神工。
整個裂縫都非常平整,當中有不少洞穴,不知道是怎麼形成的。
老漢遙遙指了指對麵的山頂,“那邊就是萬人坑,你們要是想去,得從棧道過去。但是具體怎麼上山,俺就不曉得了。”
瘋爺抬頭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今晚我們在這兒紮營,明天上山。”
“至於你……”他搭上老漢的肩膀,笑眯眯道,“你今晚得跟我們一起。”
他說完,旁邊幾個男人立馬走到了老漢身邊,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老漢叫苦不迭,哭喪著臉念叨了半天,見沒有人理他,這才訕訕走到一邊,悶不做聲了。
·
入夜。
瘋爺和狼牙從樹上摘了些野果,就著壓縮餅乾和泡麵吃。
吃完飯後,所有人便回到帳篷裡休息,等著明天天一亮就上山。
段湮專門選了個離老漢近一點的帳篷住下,隻淺淺把門簾放下來,但是並沒有拉上。
今晚狼牙守夜。
段湮躺在帳篷裡,從旁邊透明的小窗裡可以看清外麵的情況。
他淺淺閉上眼,隻是精神一直緊繃著。
一是怕外麵出事,二是怕一旦睡過去,容易陷入幻覺。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段湮被耳邊一陣冷風聲吵醒。
他下意識抬手看了看表,夜裡兩點半。
此時外麵換了人守夜。
冷風灌進帳篷裡,吹得溫度又降了幾分。
風聲中還夾雜著細微的窸窸窣窣聲,像是布料的摩擦聲。
段湮悄無聲息透過透明的小窗往外看去。
之間不遠處老漢的帳篷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一條縫。
旁邊守夜的人沒有發覺,周圍沒人聽見。
很快,老漢一隻手從縫裡伸了出來,輕手輕腳拉開簾子,四下張望。
見所有人都睡著,他這才慢慢從帳篷裡出來,朝著外麵走去。
深夜之中,隻能看見他佝僂著腰,步子極快。
段湮眯了眯眼,很快注意到,他走的並不是下山的方向。
而是,懸崖。
他頓了頓,悄無聲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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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夜色之中,老漢麵無表情朝著懸崖邊上走去。
步履輕盈飛快,隻一張臉被地下白雪一朝,十分慘白。
他雙眼放光,直勾勾盯著遠處懸渡棧道,一腳剛踏上,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力道之大,幾乎下一秒就要將其捏碎。
黑夜中,段湮唇角微微笑著,臉上帶著一抹陰沉怖色。
他手指漸漸收緊,手背浮現出青筋,修長的指尖泛白,死死掐著老漢的脖子。
語氣微涼,輕輕開口:“這是要到哪兒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