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燭光在空氣中微微晃動，牆上的人影一點點放大。
段湮清晰地看到那些人影越擠越多，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就好像是成千上萬個皮影戲裡的人堆疊在一起。
然而甬道中，什麼都沒有。
胡昊臉色慘白，冷汗涔涔。他牙齒磕打著，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旁邊的祁安抖如糠篩，想要跑，但是雙腿卻開始不聽使喚。
與此同時，段湮清晰地感覺到了麵前流動的空氣，就好像是人走過後帶起的微弱氣流。
他屏息凝神，敏銳地察覺到麵前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貼上來。
甚至他能感覺到鼻尖溫度驟降，好像蹭到了什麼冰冷的物體。
緊接著，耳邊忽然聽到了微弱的呼吸聲。
段湮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用餘光掃了眼黑僧。
兩人對視一眼，隻見對方做了個撤退的手勢，隨後緩慢地蹲下身，悄無聲息地開始往後挪。
段湮學著他的樣子蹲下去，將那銀盞緩慢放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後挪去。
牆上倒映的那些人影沒再放大，它們似乎就隻是圍繞著燭光出現。
這是段湮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鰓人”。
幾個人悄無聲息，努力不發出一點動靜，蹲著靠牆往後腿。
雖然速度很慢，但好在那些鰓人並沒有跟上來，段湮終於微微鬆了一口氣。
胡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臉上帶著驚魂未定。他指了指自己蹲麻了的腿，扶著牆緩緩站起來，想歇會再走。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間，甬道遠處忽地一顆石子砸在了銀盞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地上的銀盞滾了兩圈，到胡昊麵前。裡麵的燭火瞬間滅了，油順著碗壁流到他鞋上。
段湮猛然回頭，隻見他們身後一個人影消失在拐角處。
那人身影他沒見過，應該不是瘋爺帶來的人。
但是有一點很清楚，他想讓他們死。
周圍一瞬寂靜。
胡昊破口大罵：“草你大爺！快跑！”
話音未落，他已經拎著祁安衝出去了十幾米遠。
段湮瞬間感覺到身後黑暗的空間中，無數東西正在朝他們逼近。那速度之快幾乎是瞬間就來到了他麵前。
黑僧猛地將紅繩撐開，在半空中繃直，轉頭道：“走！”
段湮咬咬牙，開始在甬道裡狂奔。
身後傳來利器破空氣的聲音，他側頭一看，就見黑僧正以極快的速度追來。
兩人很快就追上了前麵的胡昊，幾個人也不管不顧到底是什麼路，總之先跑了再說。
胡昊上氣不接下氣，身上背著三四個大包，胳膊還夾著祁安。
祁安被顛得臉色蒼白，探頭往他們身後看了一眼，擺擺手：“沒、沒追上來。”
“沒有嗎？”胡昊說著，腳下的動作倒是不停，兩條腿飛快倒騰，幾乎快出殘影。
“真沒、沒有！”祁安手腳抱著胡昊的胳膊，聲音散在空氣中。
胡昊心有餘悸回頭瞄了一眼，好像確實沒看到什麼，這才緩緩停了下來。
很快段湮和黑僧也都停下，撐著牆喘粗氣。
“他媽的，你這個……喪氣鬼……沒、沒好事兒！”
胡昊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祁安罵。
“不怪他，剛剛我看到了有人故意扔了石頭。”段湮道。
胡昊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從包裡拿出來水開始狂喝。
段湮看著他，覺得好笑。他向來口嫌體正直，雖然嘴上嫌棄祁安，但是哪次出事也沒把他落下過。
他轉過頭，看了看甬道儘頭的拐角。
“剛剛那人應該不是瘋爺帶來的，之前沒見過。”
胡昊喝足了水，咬牙切齒道：“那鱉孫可彆讓我逮到。”
“他對這裡的地形非常熟悉，而且知道這裡有鰓人，想抓到恐怕很難。”段湮道。
“哼，狗日的分明就是想讓我們死這兒，下回讓我看見他，我就把這破地方給炸了！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胡昊氣得不輕，惡狠狠放話。
段湮輕笑一聲，沒再管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回頭看了看周圍的甬道。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跑進了甬道的深處，也記不清剛剛拐了多少個岔口。但是以他們的速度來看，起碼已經進來了一公裡的路。
段湮皺了皺眉，心裡忽然有一個猜測，轉頭看向黑僧：“你之前見到鰓人，是什麼時候？”
“人皮俑出現的甬道。”黑僧言簡意賅道。
段湮繼續問道：“當時你開手電了嗎？”
“沒有。”
段湮皺眉：“所以這些東西隻會在黑暗當中出現，當燭光亮起，我們才能看到。”
黑僧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胡昊琢磨了一下，忽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是那狗日的故意把銀盞放那裡，就是等我們上鉤！”
“所以，他很可能早就知道我們要來，”段湮眯了眯眼，聲音低沉，“或者說，他一直跟著我們。”
胡昊表情立刻扭曲了，從腰間抽出刀來，聲若洪鐘地大喊：“老鱉孫！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