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章(1 / 2)

森鷗外出去的時候,野間純保持著垂頭的姿勢拉了一下他皺巴巴的袍角,力道很輕,像是幼貓用儘全力的挽留。

他本想借此喚醒一點森鷗外的人性,但是他錯了,這個男人恐怕根本沒有人性東西。

森鷗外甚至笑著一點點掰開了他的手指,然後將他帶到中原中也麵前:“要早點快樂起來啊小咪,綠眼睛都不漂亮了。”

橘發少年瞳孔一縮,警署中的交談聲、倒水聲、高跟鞋蹬在地板上的噠噠噠聲音……在這一刻通通離他遠去,仿佛整個靈魂被猝不及防地拽出,拋回燦爛明媚的過去。

茶綠色眼眸的少年拽著他衣角回頭,笑容像是陽光下吹出的一管管泡沫,在記憶中發出嗶波嗶波的聲響,折射漂亮的輝芒又邁向無聲無息的消逝。

森鷗外撫平小咪領口的最後一絲褶皺,餘光瞥見橘發少年怔怔的模樣,他垂下眼皮遮住所有神色,輕輕抱了抱小咪:“要聽話哦。”

然後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附在小咪耳旁,輕聲道:“他正因你而痛苦,做點什麼吧,我知道你也願意,不是麼?”

察覺到掌心身體在一瞬間僵硬住,森鷗外無聲地笑了笑。

刀刃隻不過是沒有情感的兵器,將刀尖對準自己還是外麵,全靠執刀者的意願。

而醫者生來就是將手術刀玩弄於鼓掌間的人。

——

野間純跟著中原中也回到羊的時候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其中反應最大的就是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柚杏。

“中也——!”粉發女孩一時沒能控製住自己的音量,刺耳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眉頭微動,“她一看就不像是能加入羊吧!”

“小杏!”旁邊有人嗬斥道,“說了多少遍不要這麼沒大沒小地稱呼首領!”

能在流浪中存活下來的未成年本就不多,女孩子就更少了,自從被撿到之後,柚杏過得都頗為舒心,以至於她都快忘了之前過的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艱難日子,更忘了初開始對於橘發少年的敬畏之心。

聽見有人吼她,柚杏的眼眶瞬間紅了,倔強地直言道:“你才是,明明已經成年了,為什麼還要賴在羊不走,明明就是貪圖中也的庇護吧!”

“柚杏!”那人氣急。

羊的成員已經換了幾批,最終跟著中原中也的大多數人在成年之後都選擇做了一份安穩的工作,中原中也偶爾會去他們工作的地方晃一圈。

帶著山鬼麵具的信徒死亡後,“神明”一詞如同禁語不再有人提及。

隻有少數還留在羊中,最開始的那批成員還記得——在陽光充足的午後,跟橘發神明討要鯛魚燒無果後獨自生悶氣,又被哄回來的信徒。

隨著人員更替,中原中也“羊王”的名聲傳開,羊逐漸披上了狼的皮子,仰仗著令人膽寒的重力一點點失控。

早年的成員都看在眼裡,羊確實是慢慢強大起來,然而實際上這個組織已經不可避免地走向衰敗。

他們不離開僅僅是因為……失去信徒的神明看起來似乎太過落寞了,即便他依舊強大。

“柚杏。”中原中也淡淡地:“道歉。”

他的聲音好似十二月劈頭蓋臉澆下來的冷水,剛接觸空氣就凝成冒著寒意的冰棱。

柚杏稍微冷靜下,她咬牙:“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羊中沒人跟她計較,中原中也視線看向野間純:“還有。”

柚杏能向一直照顧自己的組織成員道歉,卻接受不了向一個外來“少女”低頭,她含著淚花有些抽噎:“中也,你說過的,隻要欺負羊的成員都會被重力碾碎,你說話已經、已經不算數了嗎?!”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中原中也踩著入侵者腦袋說出的話,鋒利精致的眉眼如同一柄尖刀,鮮血淋漓地剖開敵人胸膛的同時,也死死紮住了她那顆不斷跳動的心。

粉發女孩以為那是最血腥又浪漫的告白,未曾想過,橘發少年輝煌燃過空留灰燼的心頭隻留下“責任”兩個字。

至少這個信徒生活過的城市、組織,他希望能永遠留下。

野間純低著腦袋在一旁默默吃瓜,羊組織裡的割裂之勢連他這個剛剛進來的“外人”都能看出來。

勉強用膠水粘合在一起的玻璃,即便還是完整的一塊,卻也難掩裂痕。

之後一路上,有半數的成員已經從粉發少女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若有似無的嫌惡視線一直牢牢粘在野間純身上,不過看見他的樣子時稍有收斂。

野間純實在心煩,下意識拽著身邊橘發少年的衣角往他身後躲了躲,而中原中也也沒反應過來,順勢揉搓著他的頭發擋住他半個身體。

這熟練到極為自然的反應讓兩人都是一愣。

中原中也頓住,他偏頭,鈷藍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金發……少年的樣子,他的線條並不柔和,看上去陰鬱又孤僻,但有一種莫名的美感,像是枯樹上纏繞的荊棘。

除了那雙綠眼睛,和他的小信徒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麼執拗地想在他臉上找出一絲熟悉的痕跡,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把人安置在隔壁。

終於有獨處空間的野間純默默地癱倒在床上。

森鷗外的意圖很明顯了,分化羊,把中原中也帶回□□,他也許能做到,前提是不暴露身份能在重力下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