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戈一手攥著兩個大垃圾袋,一手推著輪椅離開教室。
夕陽西下,天際浮起絢爛霞光,夕陽的暖黃色籠罩著整個校園。
學校廣播裡放著經典薩克斯曲《回家》,校園裡人跡寥寥。
江戈控製著輪椅小心地從斜坡下去,正好迎麵對上了跑回教室來拿東西的陳一輝。
陳一輝討厭謝星闌,自然也討厭總是跟謝星闌形影不離的江戈。
在他眼裡,江戈就是個懦弱可欺的軟蛋,天天就知道躲在謝星闌背後尋求保護,是男子漢最看不起的類型。
但偏偏就是這個軟蛋,成績卻好得出奇,天天有老師讚不絕口。
陳一輝不屑地嗤了江戈一聲。
江戈視而不見,下了斜坡後就推著輪椅往垃圾桶的方向去。
陳一輝難得見江戈身邊沒有謝星闌,一時惡從膽邊生,想捉弄一下江戈這個殘廢出出氣,於是趁旁邊沒有人經過,他衝上去猛撞了一下江戈的輪椅。
陳一輝雖然才七歲,體重卻已經有近七十斤,他這麼用力一撞,江戈直接從輪椅上摔了出去。
輪椅翻了,江戈手中的兩袋垃圾也翻了。
一股惡臭味逐漸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陳一輝看到江戈的狼狽樣,一直被謝星闌欺壓的惡氣終於順了,他又踢了一腳江戈的輪椅:“你彆以為有謝星闌幫你,你就不是個沒用的殘廢了。我看到你的腳就惡心!”
江戈雙眼死寂,瘦弱的脊背挺直著從地上掙紮著爬了起來。
他看向了從垃圾袋裡滾落出來的玻璃瓶子,那瓶子已經摔得一分為二,斷端的玻璃泛著冷光。
江戈伸手過去,握住了那個玻璃瓶子。
陳一輝出了氣之後,看到了江戈手臂被水泥地磨破的地方在滲血,終於有點慌了。他隻敢趁謝星闌不在的時候抖抖威風,實際外強中乾,一看到江戈出血了他腿都有點軟了,連東西也不拿了,扭頭一溜煙跑了。
江戈死死地攥著那個玻璃瓶子,玻璃碴子刺進了他的手心,鮮紅的血從縫中一點點流出來。
良久,他如夢初醒,鬆開了手,玻璃瓶子摔落在地。
他想著,幸好陳一輝隻是罵他。
他已經習慣了被打罵,這對他來說根本不具任何攻擊力。
但如果罵了謝星闌,他就……
就做什麼呢?
……
謝星闌拖完地才想起來江戈扔垃圾還沒回來,把拖把一扔就跑去找他了。
江戈果然如他所想,困在那個斜坡下,上不來了。
斜坡雖然不陡,但要憑自己的力量上去也挺吃力的。
謝星闌乾脆道:“你在這等我會吧,我把書包背下來我們就可以走了……咦你身上怎麼有股臭臭的味道?”
江戈微微一僵,下意識扯了扯長袖,遮擋住那被磨破的地方。
“……垃圾桶有點臭。”
謝星闌不疑有他,回去拿書包。
許萱萱跟著他一塊下來,拉著他衣服說:“謝星闌,我可以去你家玩嗎?我不會做題目,你教教我好不好?”
許萱萱把她媽的追漢攻略貫徹地十分徹底,毫不掩飾自己對謝星闌的喜歡,總是追著謝星闌跑。
說實話,謝星闌並不討厭許萱萱。
許萱萱熱情開朗,雖然有時人傻缺心眼兒,總體來說不是讓人產生惡感的女孩。
可謝星闌是真不喜歡女的。
字麵上的意思。
謝星闌就是個基佬。
上輩子年少的時候他也追過女孩,後來出國了,接觸的人多了,他慢慢發現自己似乎對男的更感興趣一點。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性向,還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找個男朋友或者約個p啥的,小命就嗚呼了。
這輩子他發過誓堅決不再跟女生有感情上的牽扯,要一心一意做個基,再找個合得來的男朋友,談場甜甜的戀愛。
再加上他已經對許萱萱的糾纏挺不耐煩的了,還是趁早讓她死了這條心吧。
謝星闌轉過頭,認真地對許萱萱說:“許萱萱,我真的隻喜歡男孩子,不是騙你的。”
許萱萱糾結地皺起眉,小聲說:“我媽媽說,男生喜歡男生是有病……”
謝星闌敷衍地點頭:“我是有病,會傳染的,你彆靠近我。”
許萱萱還是跟著他走了幾步,一直走到樓梯下,她看到謝星闌去幫江戈推輪椅,聯想到這兩個人總是形影不離,她忍不住瞪大了眼,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大喊道:“謝星闌!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謝星闌一頓,隨即眼睛一亮,對啊,他怎麼沒想到呢,這不有一個現成的崽嗎?
他說:“對啊!這都被你發現了!”
江戈渾身僵硬,兩眼瞪得大大的看著謝星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許萱萱咬了咬嘴唇:“電視裡喜歡都是要親親的!”
謝星闌樂了:“這有什麼不敢的?”
不就是親個小孩?
說完他就在江戈臉上親了一下。
許萱萱徹底呆了。
江戈的臉從原本毫無血色的蒼白,逐漸浮上一層薄薄的紅暈,他用力摳著車輪胎,隻會愣怔地看著謝星闌。
從來沒有人願意親他。很多人都說他臟,說他身上有病,可是他明明很愛乾淨。
更沒有人說過喜歡他。
連他的媽媽也沒說過。
他潤了潤乾澀的喉嚨,忍著心肺都快要爆炸的緊張,啞聲說:“我也……”
喜歡你。
他想著。
我是為了遇到你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