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班一共有七列座位,按“二三二”這樣排。
重新排了位置後,全班同學都發現了隻有坐在門邊的江戈沒有同桌。
他就像被世界孤立在外,坐在最角落的地方,靜謐無聲。
×××
“阿招!”課間,李小彬趴在謝星闌班門口喊他:“下節體育課,快走,搶球去!”
謝星闌:“馬上,我先去尿尿,你去搶球。”
李小彬欲言又止地看著許茹。
謝星闌心思一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主動問許茹:“許茹,你要不要看我們打球?”
許茹受男生歡迎,所以班上的女生小團體都有點排斥她。每次體育課,她都跟二班的朋友在一塊玩。
許茹高興地答應了:“好啊。”
她喜歡跟謝星闌和李小彬一塊玩。
謝星闌雖然長得很好看,但懶懶散散的不愛搭理人,生氣的時候還有點怵人。相比之下許茹更喜歡李小彬,李小彬總是出糗鬨笑話,特彆有意思。
“那你跟小彬先去要球,我馬上下去。”
“嗯嗯。”
謝星闌去洗手間撒了個尿,路過班級的時候下意識往裡一瞥。
下節是體育課,同學們都成群結伴下樓了,教室裡空空蕩蕩。隻有江戈一個人還孤孤單單地坐著。
謝星闌從後窗看見他在寫作業,桌上放著兩本競賽書籍。
江戈從去年開始就開始參加各種知識競賽。
起先是奧數。
奧數本來是四年級才開始學的,隻有成績優異腦子聰明的孩子才能進學校的奧數班,去參加全市比賽。
而江戈二年級時就進了奧數班,一直以來都是成績最好的那個。
去年的競賽,江戈還取得了全市唯一一個滿分的成績,聽說奧數班的老師又驚又喜都快瘋了。
謝星闌本來想叫他一塊下去放鬆放鬆,想了想還是算了,不打擾他了。
難得江戈找到了喜歡做的事,何必要讓他去操場上傻呆呆地坐著看彆的孩子玩耍呢。
他們班在二樓,學校操場就在樓下。
窗外的風輕柔地拂過,把枝頭上殘留的桂花香氣送了進來。
江戈聽到了操場上的歡聲笑語,卻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一樣,他斂眉垂目,專注地寫著題目。
“謝星闌!傳給我!”
高亢的喊聲突然傳來,江戈筆尖一劃,在薄薄的紙張上劃出幾乎力透紙背的一筆。
他看著試卷愣了兩秒,最後還是放下了筆,推著輪椅到窗邊,兩手撐著窗台,有點吃力地站了起來,往樓下的操場看去。
謝星闌帶著球在場上奔跑,仿佛身披陽光,絢爛奪目。
江戈的目光寸步不離地跟著謝星闌,幾乎一眨不眨。
又一球進了,謝星闌吹了聲口哨,跟隊友撞了下肩:“可以啊小朋友!”
隊友是彆班被謝星闌拉來充數的,他不知道謝星闌是個一言不合就揍人的狠人,咧嘴笑:“沒想到你個子這麼矮,跑得還挺快!”
謝星闌:“???”
他又要罵人了,老子未來可是有一米八的!
一米八!
一!米!八!!
李小彬趕緊在他發飆之前把他拉走。
謝星闌球打得挺好,雖然很久沒打了,虐一群小朋友還是夠夠的。
另外一隊幾乎全程被他遛著跑,跑得氣喘籲籲,差點斷氣。
謝星闌這邊大獲全勝。
圍觀的女生們高興得鼓掌歡呼。
謝星闌跟李小彬擊了個掌,路過一個男生時,聽到那男生咬牙切齒地說道:“謝星闌,你不要太得意,有本事一對一。”
謝星闌停下腳步,看了看那男生,覺得有點眼熟,過了會兒想起,這不是周揚嗎。
周揚比他跟李小彬大了兩歲,謝星闌在讀幼兒園的時候,周揚就上小學了。
後來周揚家搬走了,謝星闌入學後也沒遇到過他。
現在才知道原來周揚也在實驗小學。
謝星闌嘴角微揚,語調懶散又挑釁:“不服啊?那你就等著吧,等我有空了再跟你打。”
周揚滿眼怒意,幾年前被謝星闌耍地團團轉的場景又浮現出來,他一時恨極,想也不想,就一腳踢了過去,謝星闌沒防備,被周揚踹得摔倒在地。
許多人驚呼起來。
江戈一看到謝星闌摔在地上,臉色瞬間緊繃,他坐回輪椅上,慌亂地去推輪椅下樓。他的動作太急,橫衝直撞地到了樓梯麵前。
以往每天都是孟靜幫他下的樓,短短幾層階梯,此刻就好像是天塹一樣橫在江戈眼前。
他緊咬著牙,手指不停地發著顫,內心有隻怪物在撕心裂肺地吼著——他就是個廢物,謝星闌摔倒了,他卻連樓梯都下不了。
謝星闌一直在幫他,關心他,跟他說話,還會對他笑。
可他怎麼就這麼沒用?
江戈仿佛被某種瘋狂的情緒攥住了,他一聲不吭,卻發了瘋似的去捶自己殘缺的右腿,眼睛裡湧著徹骨的恨意和絕望,幾乎全把他整個人湮沒。
“呀!”一位路過的女老師看到了這一幕,嚇了一跳,認出江戈後,她趕緊上前攔住江戈。
江戈猛地抓住老師的手腕,用力到老師都疼地倒抽了口氣。
“我要下去,”江戈不斷地重複著:“我要下去。”
女老師以為他遇到什麼急事了,趕緊幫他下了樓。
江戈趕到操場上的時候,謝星闌已經把周揚壓著揍了一頓了。
體育老師趕來拉架的時候,謝星闌還不解氣地又一腳踹在周揚屁股上。
同學們鬨哄成了一片,混亂中,江戈看到了一抹刺眼的鮮紅。
謝星闌的手肘不知何時被磨破了皮,血珠往外滲,離他最近的許茹馬上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綁在了謝星闌的傷口上。
謝星闌很快被幾個人圍著去了醫務室。
江戈一動不動地待在操場外。
他遲鈍地想道,謝星闌身邊有好多人啊。
至於他出不出現,他在不在,好像根本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