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1 / 2)

大雨籠罩整座城市,綿密的雨是種天然的屏障,但昨天的經曆讓周靄的某根神經開始敏感,所以他能感受到自出了校門後,就一直遠遠綴在自己身後的某道視線。

周靄微微攥了攥手裡撐著的傘杆,他早已經習慣各種惡意看向自己的眼神,但那些眼神都是正麵朝向他,他反而可以徹底無視。

但他很抗拒這種尾隨身後的注視,他也並不想像昨天那樣,再在這群人身上浪費時間。

所以周靄直接轉過身去,微微抬傘,看向這條路的儘頭,然後他的動作和眼神都頓住了。

這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情況,隔著雨幕和來往的行人,他居然和遠處的陳潯風對上了眼神。

陳潯風的腳步也隨他停住了,他舉著傘恰好站在路儘頭一棵行道樹下,男生的上半身穿著件袖口稍寬的半袖黑T恤,下半身的淺色牛仔褲褲腳掃在腳麵上,個子很高,眼神壓在傘麵下,從遠處看過來卻並不壓人,反而是靜的、專注的,甚至有種說不上來的溫和。

從校門就開始遠遠跟著他走的人是陳潯風,意識到這點,周靄的眼睫下意識眨了眨。

旁邊來往的行人撐著傘擦過他,傘邊不時與他舉著的傘發生摩擦,周靄站在原地,想起了昨天下午。

那時紅綠燈前,雨絲瓢潑,陳潯風渾身濕淋淋的站在路對麵,也是用這種眼神,透過雨幕專注的看著他,隻不過當時陳潯風的眼裡還有一絲沒收回去的焦急。

昨天兩個人碰巧撞見的地方,是到家之前的最後一個十字路口,周靄當時並沒有多想的,卻在此時迅速串聯起來。

周靄幾乎已經肯定,昨天陳潯風出現在那裡,是為了找他,陳潯風知道他家的具體住址,陳潯風知道昨天那群跟在他後麵的人,甚至可能陳潯風自己也早已經跟蹤過他。

昨天放學後,陳潯風追著他往他家的方向走,但周靄卻帶著人拐去了另一處地方,所以開始時兩個人錯過,然後陳潯風折返,他往家走去,兩個人最後才能在那個路口相遇。

周靄輕輕攏了攏眉心,所以今天陳潯風這樣,是因為昨天的情況,不加掩飾的跟著他在為他保駕護航?

周靄透過遠處的男生,恍惚看見了小時候的陳潯風,那時陳潯風蹲在他旁邊,說過許多的話,他重複次數最多的一句,周靄現在也依然記得,年幼的陳潯風總捏著他的手說:“你彆擔心,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但時間是種相當殘忍的東西,一個多月前,他時隔六年再見到陳潯風,長大後的陳潯風卻隻帶給他陌生,長相、性格,乃至所有與陳潯風聯係上的一切,都隻讓周靄感到陌生。

周靄終於從遠處收回視線,轉過身後,他平靜的撐著傘繼續往前走,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但他知道,他身後的那個人跟著他動了。

昨天在紅綠燈前的那次漫長相視後,兩個人像是心照不宣的互表了身份,也所以此刻,即使周靄依舊冷漠,也像是默許了陳潯風的“跟蹤”。

周靄順著幾條街往家的方向走,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能感覺到那道視線一直安穩的守在身後,直到他到達最終目的。

到家時,四周已經變得昏暗。

周靄在屋簷下收了傘,將雨傘上的水瀝乾,天邊隱有閃電浮動,雨勢持續變大,身後彆墅的大門半掩,暖黃的燈光從房子裡泄出來,他聽見裡麵傳出來周佑寶的笑鬨聲,周靄進家門前微微頓了頓,他能感受到那股視線依然沒有收回,似乎在等他進門去。

但周靄最終也沒有轉頭向後看,他隻是沉默的進了家門。

屋裡三個人圍坐在客廳邊,氣氛和樂融洽,周靄如同一個隱形人,與他們的世界格格不入,過程中隻有周佑寶的笑聲稍停,朝進門來的周靄看過來,但也隻捕捉到周靄已經上樓的半個沉默側影。

周靄關上臥室門的第一件事是換衣服,即使他是撐著傘走回來的,但褲腳、袖口也被斜飄的雨絲浸.濕了,他很討厭這種潮濕的冷感。

周靄拿著衣服進浴室時,路過了房間的窗台,他停在窗邊,然後微偏頭透過玻璃看出去,外麵已經黑透了,在大雨裡,唯一能看清楚的是彆墅區內排列規律的路燈光,他看向那些被路燈分出來的路徑,然後在遠遠的一條直路上,他捕捉到一個男生撐傘離開的背影。

周靄的眉心突兀的跳了跳,大雨讓整個視野都變得模糊,但他仍舊一眼就認出來陳潯風的背影,時隔六年,麵對長大後的陳潯風,他依然擁有這樣的能力。周靄停在原地,單手撐著窗台,窗外偶爾閃電的光將他的臉映的雪白,周靄的手指在窗台上輕點,直到那道身影拐出視線,再也看不見,而周靄許久都沒有收回視線。

第二天雨後初晴,是個豔陽天,但班裡的氛圍依舊壓抑。

曾經那種被眾人圍著取樂的場景不再,周靄反而變成了一枚“消.音器”,他一出現,班裡本來正常的聲音就會突然消失。

一個原因是,之前周靄在班裡,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差點掐死胡成,那件事對1班大部分學生來說還是太過驚駭,所以他們現在不敢再當麵惹怒周靄,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胡成會不會是自己。

另一個原因則是,21班的陳潯風前兩天在籃球場上那一出,當時就傳到了年級大群裡。陳潯風才進校一個月,但他張揚霸道的作風深入人心,這件事一出,直接就坐實了陳潯風看不慣周靄,而周靄與陳潯風不和,下場隻會更慘,前車之鑒蔣文意就在眼前,1班的人便隻等著看好戲。

但周靄本人跟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大部分時間仍舊隻安靜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獨自做自己的事情,沒有必要,他不會與班級裡任何人發生任何形式的交流,當然,他也對自己引起的班裡僵澀的氣氛和年級輿論毫無感覺,或者說他並不在意。

這種安靜延續到下午,烈日斜斜照進教室,班裡的氛圍終於被天氣帶起來些。

日光透過窗戶直直照向周靄,他坐在位置上,抬起手擋了擋光,另一隻手仍舊在試卷上書寫,直到班長突然過來叫走他。

敲門進辦公室,秦老師抬起頭來,突然露出個少見的笑來,他對周靄招手:“周靄,來,過來,我今天給你接了份兼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