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1 / 2)

其實在陳潯風那句話出口時,周靄雖然沒抬頭,但他手裡的餐筷不著痕跡的頓了頓。

可能是因為他從小就是個啞巴,還是個不好相處的啞巴,所以從小到大,放在他身上的各種視線就太多了,好奇的、驚訝的、仔細打量的、厭惡的,視線像針,綿密又紮人。

小時候他對彆人好奇的打量非常敏感,他一出現在人群裡,所有人的視線就自動彙集在他身上,然後便是竊竊私語,周靄曾經非常想在那些視線下將自己藏起來。

然後陳潯風站在了他身前,他不能說出口的、他不想表達的,陳潯風全部看得出來,陳潯風看出來他那時的恐懼,所以陳潯風替他嚴絲合縫的擋住了那些視線。

那時在幼兒園裡,很多人都說陳潯風是個瘋子,甚至有家長真誠的建議老師聯係陳潯風的家長,能不能帶他去醫院看看。

因為陳潯風做事毫無條理,上一秒他能安靜的坐在那裡發呆,下一秒他就能將麵前偶然經過的男生摁在沙坑裡揍,油田遇到火星才會炸,但陳潯風像是座沒有規律的活火山,他的爆炸沒有任何輕重邏輯。

陳潯風被許多學生家長和老師連番逼問,但他給出來的理由都隻有反問:他為什麼要看周靄?那麼多路他為什麼一定要從周靄麵前過?

隻是因為路過時掃了一眼他後麵那啞巴,陳潯風就突兀的發狠,這是沒有大人能理解和接受的邏輯,久而久之,陳潯風就成了眾人口中的瘋子,人群開始自動避開他們,但也確實沒有人再敢看周靄。

他們成了幼兒園最奇怪的組合,臟兮兮的瘋狗和他藏在身後乾淨的啞巴。

但那是太久之前的事,陳潯風也離開得太早,他走後,周靄就是徹頭徹尾的一個人,沒有人再擋在他前麵,周靄隻能獨自長大,這過程中,他經曆的各種層出不窮、隻多不少,周靄已經從那時那個會躲閃的小啞巴長成現在這副模樣,他對這些東西早已麻木。

但陳潯風現在再次出現,陳潯風在某些方麵一如既往,從那天那個女生麵對麵的看著他發愣、到今天江川在桌子對麵的觀察,他們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隻是有些久了,陳潯風就開始敏感了。

陳潯風對他有保護欲,但周靄變了,周靄已經從膽怯的小啞巴變成了冷漠的大啞巴,周靄其實已經不再需要。

周靄的筷子在餐盤裡短暫停留,然後他放下了筷子,陳潯風推了盒紙巾過來,偏頭問他:“不吃了?”

周靄沒看他,隻輕搖了下頭,對麵坐著的江川已經換了個話題,對著陳潯風第無數次提醒道:“潯兒哥,下午四點,3000米啊,你彆忘了啊,老吳再找不到你人,真的要犯高血壓啊。”

陳潯風扯了紙巾,垂眼擦手,聲音挺淡:“彆念經,你說多少遍了?”

說到這裡,江川似乎想到什麼,突然轉頭,將旁邊正側臉看著窗外的周靄也帶入話題:“大佬,這次運動會你有參加項目嗎?到時候我來給你加油哇。”

周靄從窗外收回視線,視線在江川的臉上略作停留,然後輕搖了下頭。

可能是察覺到周靄交流的限製,江川沒有讓談話出現空當,他很快的接過話:“我們潯兒哥身上背了兩個跑步項目,3000米和1000米,哈哈,說起這個我就想笑。”

“他的名字是我們班主任老吳直接填的,因為老吳說他天天遲到早退、有什麼活動都抓不到他人、說他喜歡到處跑,就直接把他名兒填跑步項目裡了,說讓他多跑跑。”江川自己說著就想笑,但話說完,再看對麵兩個人,卻發現他們並沒有什麼明顯反應,兩個人臉上平靜的表情如出一轍。

周靄和陳潯風坐對麵,周靄的表情淡,陳潯風的表情平,江川說著自己覺得好笑的話題,但根本挑不起兩個聽眾的情緒,他有些尷尬的止住話頭,陳潯風在此刻終於掃一眼他:“說夠了還不走?”

周靄已經開始收拾桌麵的餐盤,他們同坐在一張桌子上,江川自認自己是個自來熟,但他確實融不進這兩個人的詭異氛圍裡。

江川終於放棄掙紮,拿了手機準備跑了,到樓梯出口的時候,他略微回頭望了一眼,那邊的兩個人已經站了起來,他們手裡端著餐盤往回收處走,陳潯風側著頭似乎在和周靄說話,周靄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陳潯風側著的臉上恍惚露出了一絲笑意。

很淺的笑,不常在陳潯風的臉上出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