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薇不想坐救護車,也拒絕了其他人員同行,最後助理開車送她去醫院。
天又開始下雨,車裡又陰又冷又潮,進了市裡後,那種潮潮的感覺才好一些。
醫院裡人不多,助理在自助處借了一把輪椅。掛了急診後,醫生看了傷口,說處理得不錯,讓再拍個片看看情況。
從醫生冷靜而嚴肅的神情裡,紀薇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怎麼想的,或許他隻是按流程走個必要程序,也或許他認為她這傷可能有大問題。
負責拍片的是個女醫生,紀薇躺在一張又冷又硬的金屬床上,按要求一動不動。
然後醫院機器用一種不詳的速度將她緩緩吞入,那一刹她有種不妙聯想——萬一那烏鴉嘴的劇組醫生不幸言中怎麼辦?
若軟骨損傷,或者更慘——韌帶斷裂的話,那就是近乎沒有期限的康複療養。
如果再落下什麼終身問題,以後一瘸一拐的話……她開始嚴肅考慮要不再重生一次算了,跟江燁下輩子再見吧。
誰知片子出來,女醫生很隨意地看了一眼,完全不乾己事地評論了句,“腿骨長得挺漂亮的。”
“彆的沒什麼問題嗎?”
“好得很。”
紀薇鬆了口氣,覺得那劇組醫生果然多事,然後她把包和手機都交給了助理,從輪椅上起來,艱難地一手扶牆,一翹一翹地踮腳去上廁所。
紀薇清楚自己走路的每一刻大概都像個小腦不平衡的鴨子,這就是她不要隨行人員的原因——對形象的傷害太大。
出來洗手時,小助理拿著她的手機一臉緊張地跑進洗手間,說剛剛江燁打電話來問情況了。
紀薇聞言一愣,偏過頭挑眉看她,“然後呢?”
助理幾乎複讀機般道,“讓你好好休息,傷口注意彆沾水,這兩周不要勉強拍戲了,具體安排他會跟韓導溝通。”
紀薇輕輕哦一聲,輕輕甩乾手上的冷水。
所以他確實是去開會了。
晚上八點左右,韓導和副導演雙雙來了醫院慰問。
兩個大男人還帶了探望用的鮮花,不知道他們是從哪搞的,這附近似乎沒花店。
韓導把花交給助理,親切地坐在她窄小的病床邊,很誇張地問,“我最美的女主演怎麼樣了?”
紀薇早已習慣了這位導演偶爾的‘娘’化發言和GAY傾向,她說明早再換一次藥,大概就能出院了。然後看了一眼他們帶來的花,很不給麵子地抱怨,“導兒,我寧可你帶點吃的過來。”
韓導哈哈一笑,轉頭看了一眼副導演,於是副導演帶著紀薇的助理一起出去了,大概是去看附近有什麼餐館能外帶的。
然後韓導又左右看了看,紀薇問他在看什麼。
“江老師還是沒來?”
她笑了笑,“他在開會,定山海的宣傳策略什麼的。”頓了頓,她輕聲道,“大概挺忙的。”
然後韓導點了點頭,兩人沉默了片刻,韓導像個父親似得拍了拍紀薇的手背。
其實演員和導演在拍戲時是互相交付的關係,你隻有信任你的導演,把自己全然敞開給他,遵循他的一切要求,他才能一點點挖出你身上最美、最複雜、最富於人性的一麵傳遞給觀眾。
但在戲外其實他們很少有什麼私人間的交流。
韓導問了她感覺怎麼樣之後,大概也是實在沒彆的話題,不知怎的,竟開始跟她聊起了江燁。
大概是想用他自己的事情,來安慰她江燁平時確實挺忙的?
韓導說,其實江燁當初找他執導這戲時,他挺驚訝的,因為那時他已拍了太多商業大片和討好觀眾的類型劇,很久沒有創作過什麼真正意義上‘有價值’的東西了。
但江燁似乎認為他導的作品裡還是有某些能觸動靈魂的東西,不僅僅隻是商業片——一個在商業市場裡待了這麼久還能保住一點初心的導演,當有機會真正遵從內心去創作什麼時,其實會比任何導演都更竭儘全力去創作出最好的作品。
韓導很謙虛地說,“但那時候,他其實可以找到比我更有名氣也更有才華的導演。”
紀薇沒有客氣地反駁他,她也知道圈裡有些名導確實曾有意執導《逐妖》。
對方能說起這些,其實是把她當自己人看了,這時再說那種客氣話也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