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番外二(2 / 2)

番外在此處 關心則亂 11697 字 5個月前

想香姨娘自小淒苦,無父無母被賣了來,在府裡無依無靠,大婦脾氣不好,她得小心應酬著,更有得寵的林姨娘,得處處提心吊膽,不敢有半分顯山露水,提著腳尖過了十幾年,好容易把兒子娶妻成家,有了功名,她還得繼續熬著。

繡巧一陣心酸,有次去探病,趁屋裡沒人,她輕悄悄地挨過去,

湊到香姨娘耳邊:“姨娘定要保重身子,長命百歲,將咱們分家出去,還指著姨娘教我怎麼過日子,教孩子呢。”

香姨娘的眼眶忽得湧上淚水,無力輕拍她的手,低聲道:“你是好孩子,四少爺能討了你做媳婦,是他的福氣。”

若是換做大嫂三嫂這樣名門望族出來的貴女,沒準還拉不下麵子,放不下身段;可繡巧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負擔,她是沈母貼心的小女兒,自小沒學過什麼高級的規矩,在父母身上撒嬌耍賴慣了,如今換個人,做起來也是一般的駕輕就熟。

她常趁無人時,挨到香姨娘身邊咬耳朵。

“姨娘,相公還跟孩子似的呢,昨兒讀書到半夜,沒燙腳就上炕了……”

“姨娘,我叫相公夜裡一定要吃宵夜,可他讀著讀著就忘了,他不聽我的,回頭您去訓他……”

“……姨娘,相公生辰快到了,他愛吃什麼,咱們一道做給他吃,好不好?”

大約是有了念想,香姨娘的精神慢慢好了起來,私底下待她愈發親厚,明麵上,卻依舊不敢顯露太多,婆媳倆便如捉迷藏般,有個小小的,溫暖的秘密。

旁人也許不知,但繡巧總覺得她那聰明伶俐的三嫂早察覺了,隻是重來不點破;後來,妯娌倆混熟了,三嫂曾歎息道:“其實香姨娘……你和四弟這般,已是很好了。”

繡巧明白她的意思。

三哥雖處處比夫婿強,但有一點,卻是大大不如的;等到分家那一日,三哥真把那位不安分的林姨娘接去同住,三嫂就麻煩了。他們兩房正好相反,繡巧盼著早些分家,好接香姨娘出去享享清福;而三嫂盼著晚些分家,最好能先熬死了林姨娘。

不過,那位林姨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居然把三嫂這樣水晶心肝的人,煩擾得不行。

直到一年多後,繡巧才有機會見到這位傳說中的林姨娘,這位當年寵極一時,連正房太太都要退讓一射之地的厲害人物!

那是一個夏日早晨,三嫂照例要去莊子上看望林姨娘,繡巧也要到鄉裡去看望病重的乳母,兩邊正好順路,妯娌倆便結伴同行。

繡巧知道自打太婆婆和婆婆都離府後,林姨娘便常給三嫂找麻煩,時不時央人去帶話

,一忽兒病痛了,一忽兒要死了,三嫂不欲叫三哥去見林姨娘,隻好自己去。

這種事,三嫂定不願叫人看的,繡巧很乖覺,打定主意提早分道揚鑣,免得三嫂尷尬。誰知那日熱得格外早,她本就不慣京城這種透不過氣的悶熱,轎子又顛得厲害,還不到半路,她就中暑暈了過去,隨即人事不省。

待她悠悠醒轉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廂房裡,身下是簡便的草席,青青的竹簾子後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繡巧全身無力,一時叫不出聲來;隻聽簾外兩個聲音似在爭執——

“……我勸姨娘消停些罷,相公是不會過來的。老爺早吩咐過的,相公敢來見您,就打二十大板,再敢來,就三十大板,這麼累上去。姨娘和相公好歹母子連心,就饒了相公的皮肉之苦罷。”聲音清淡柔和,是三嫂的聲音。

“放屁!我生他養他,彆說二十大板,就是替娘去死了,也是個孝字!”一個粗俗暗啞的聲音放肆道。

難道這個就是林姨娘?怎會這樣。繡巧有些迷迷糊糊的想著。

“姨娘還是不明白。若是名正言順的娘,那是自然孝字當先,可您,這‘娘’前頭還有個‘姨’字呀。說句不好聽的,便是相公有朝一日能誥封老母了,那也先是正頭嫡母,若剩下的恩典,才輪到您。您若是氣不過,下輩子投胎,千萬彆給人做小呀,便是再苦再難,好歹明媒正娶,這樣生下出息的兒子,您想打就打,想見就見。也省的這兒生乾氣不是?”

三嫂好厲害的口舌呀,平日那麼端莊持重的,沒想刻薄起來,這麼厲害。

繡巧努力想掙紮出迷糊來——後麵幾句話就沒聽清,隻知道那個難聽的聲音不斷在咒罵嚇唬,三嫂則好整以暇的調侃譏諷,大占上風。

“……好好,你現在仗著有人撐腰,敢對我這般無禮,你給我等著瞧!等將來我兒分了家,接我出去孝順,看我怎麼收拾你?!”

三嫂忽發出一陣高亢的輕笑聲,帶著一種自嘲的意味,然後淡淡道:“真到了那時,您怕也是不會如意的。”

“有爹生沒娘養的小賤人,你說什麼?!”

三嫂低沉了聲音,緩緩道:“林姨娘,時至今日,你還不明白你當年

是為什麼才被逐出府的麼?相公這人,骨子裡和公爹其實是一種人,他們最看重的,既非賢妻,也非寵妾,而是他們自己。公爹一心想要光耀門第,你礙著他的路了,自然得讓開;相公呢,他喜歡吟風弄月,無憂無慮地過日子。”

說到這裡,三嫂直接譏諷起來。

“分家總要十幾年後罷,那時相公怕早已有聲望,有地位。他會為了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庶母,來為難我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室?得罪我柳氏一族?我的哥哥叔伯們是死人麼!還有我的兒女們,到時都長大了,讀書的,有功名的,好好嫁人的,我是他們的嫡母,你算什麼?!你說,相公會為了你,得罪這一切一切,在他的那些清貴的,有才氣的,不沾半分俗氣的詩友,同窗,同年跟前,丟這麼大的人麼?!……”

後麵兩人又吵了什麼,繡巧已記不清了,隻依稀覺得那難聽的聲音愈發節節敗退,然後她一陣頭暈,又昏睡過去。

再度醒過來時,隻見三嫂又是那副端莊高貴的模樣,笑吟吟的坐在她床邊:“瞧你這沒用的,今兒也彆亂跑了,先回府罷。”

繡巧自是連連點頭,半句不提適才聽到的話。

被扶著出屋時,她看見一個粗糙的半老婦人站在門邊,身形臃腫肥胖,布滿橫肉的臉上依稀可見清麗的眉目,與三哥和四姑奶奶有幾分相似,兩個婆子強行想把她扯回屋去,口中呼著‘林姨娘’雲雲。

原來這就是林姨娘?繡巧心中微微失望。

她曾聽說,林姨娘剛犯事那陣,被貶到莊子裡後還不安分,不斷地尋死覓活,伺機逃出去。當時王氏正掌權,要收拾這個昔日的仇敵何其容易;便以防止林姨娘尋死為名,將她關進一間隻有一扇小小高窗的小小土屋裡,每日隻給三碗豬油拌板。

林姨娘當然並不真想死,隻好吃了,又沒得可走動,越吃越想吃,半年下來,便成了個肥豬婆。

繡巧暗暗打了個寒顫。

好生陰毒,狠辣!生生毀去一個女子最重視的美貌和窈窕。

聽說這是王氏婆母的姐姐給出的主意,後來這位姨媽不知哪裡去了,連帶康家也不大來往了,繡巧很鬆了口氣,能想出這種主意的人,她怕見得

很。

這日的事,她沒跟任何人透露,隻在一次回娘家時,跟沈母說了。

沈母歎氣道:“你三嫂也不容易。那姓林的,你也不必過於憐憫,這種人,是報應。”又道,“你也彆理這些有的,沒的,當下要緊的,你得趕緊有身子呀!”

繡巧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家境富裕,門第清貴,出入都有麵子。婆婆不在,太婆婆不在,長兄長嫂都不在;公爹和氣,三哥和氣,三嫂更加和氣。她不用站規矩,沒有婆婆需要伺候,沒有妯娌需要麻煩,更加沒有愛沾花惹草的夫婿來傷心。

這樣舒坦悠閒的日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成親已近兩年了,她還未有身孕。

夫婿和香姨娘待自己這樣好,想想都覺得對不住他們,繡巧含著淚提出,要找個好生養的丫頭開臉;話還沒說完,就叫香姨娘訓了回去。

“傻孩子,成親三四年才開懷的婦人多了去了,你們才多大,再說了,家裡兒孫那麼多,不差你們傳宗接代。你著什麼急呀!”

繡巧心裡感動,卻愈發過意不去,就一天天瘦了下去。夫婿看不下去,便決意去求老太太幫忙,找白石潭賀家老夫人給看看。鴻雁來去,老太太來信答應,還道賀家老夫人半年後會進京,到時她豁出老臉,再請人家勞駕一回便是。

“真,真的能行?!”繡巧噙著淚水,滿心希冀。

夫婿為了寬她的心,拍著胸膛將那位老夫人的醫術狠狠誇了一通。

“你不知道,當年大姐姐也是五六年沒有身孕,叫賀老夫人瞧過後,一舉得男,三年抱倆,眼下都快四十了,還收不住呢,這不,又有身孕了!這些年,咱們光是給大姐家的外甥和外甥女的壓歲錢,就好大一份呢!所以,待這回請賀老夫人瞧過後,咱們也可著勁兒地生,好歹把本錢都要回來,不然豈不吃虧!”

繡巧生性老實質樸,當下破涕為笑,不疑有他。

沈母知道這事後,也是感動地紅了眼眶,連聲對沈父道:“老頭子,我當初說什麼來著?這才叫書香門第,有規有矩,有情有義,那些動不動三妻四妾的,不過是假斯文,假道學!”

笑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拿鐘家閨女說事。

當初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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