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北上赴約(1 / 2)

第三十二章

此番北上, 除去祝北河鎮守荊州,楚軍核心將領儘數隨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即使是在行軍途中, 天寒地凍, 也凍不住群眾的八卦熱情。

先是兩大俊男的穿著,狄其野手下的五大少都是公子哥, 這就得交給他們來,他們很快分析出了主公和將軍的衣著重點。

主公披著一件純黑的狼毛大氅,內是同色皮甲, 皮甲下是深青滾暗金邊的棉袍,在薑揚的勸說下披上了狼毛大氅連著的帽子,怎一個帥字了得。

將軍照舊是白衣鐵甲,衣服是薑通見過的那套, 外麵披著白狐裘, 頭戴銀盔。本也是瀟灑帥氣, 但白狐裘的帶扣是片頗可愛的玉桑葉, 他手上還戴著副羔皮手套, 頓時就減了氣勢。

五大少總結, 男人該像主公那麼穿。

中年人畢竟沒有年輕人那麼無聊愛美,薑揚執著地帶著那把羽扇, 讓顏法古看一眼就覺得有風吹來, 冷颼颼, 何況他一路連輸了三把骰子, 欠了薑揚一屁股債,兩袖漏風,恨不得把自己去當鋪當了。

薑揚一邊欺壓同僚,一邊第不知多少次欣慰地感歎:“主公越發沉穩了,大楚之福。”

“我怎麼覺得主公是越發不愛笑了呢,”顏法古嘀咕。

薑揚假裝不經意的對著顏法古搖扇子,手一晃就把骰子給換了,義正言辭道:“誰家正經人一天到晚笑啊笑的,這就叫沉穩。”

顏法古要哭了:“穩,特彆穩,薑兄,你找彆人玩去吧。”

正說著,狄其野騎著他那匹大黑馬從前麵溜過來,好奇問:“玩什麼呢?”

顏法古看見了救星,擠出朵乾菊花似的笑臉來,熱情招呼道:“狄小哥,玩過骰子麼,很簡單的,特彆好玩兒。”

“不了不了,我還欠主公一大筆債。”狄其野用實話推脫道。

顏法古給了狄其野一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眼神。

狄其野背上一寒。

薑揚問:“狄小哥怎麼到後頭來了?”

狄其野乾笑了兩聲。

他本來是和顧烈並排騎著的,倒不是原本就這麼安排,啟程時狄其野是隨在顧烈右後側,他們越騎越並排,是因為無雙他……看上了顧烈那匹馬。

顧烈趕路騎的馬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溫馴馬匹,這頭棕馬耐力好、腳力佳,性格沉穩溫順,最適合長途趕路。

結果一上路,就被無雙堅持不懈地湊上去騷擾,無雙時不時用馬臉去蹭人家脖子,又或是大臉對大臉,得虧是那匹棕馬脾氣好,否則非撂蹄子把顧烈摔了不可。

顧烈頭頂上陰雲密布,狄其野一邊替無雙尷尬,一邊怕顧烈又找他抄軍規,這就溜後頭來了。

“顏將軍,聽主公說你算命極準,”顧烈之前和狄其野提了一嘴顏法古算的那個三異星,讓狄其野很是好奇,這下子拿出來轉移話題剛好,“要麼你給我算算?”

顏法古當時就懂了。

年輕小夥子最想算什麼?姻緣嘛。

誰家少男不思_春。

顏法古一副“我都懂,我知道你害羞你不用多說”的神情,神秘兮兮地摸遍了腰帶,找出兩枚銅錢……

“薑兄,行行好,借一個吧,”顏法古哭喪著臉說。

薑揚大發慈悲還了一個銅錢給他:“用完還我。”

顏法古深感人心不古,世道冰寒。

顏法古握著三枚銅錢,左搖右搖上搖下搖,胡亂搖了一通,往馬背上一開。

謔!

旺夫命!

狄其野嘴角一抽,打馬就跑了。寧願去看顧烈黑臉,都好過聽假道士胡說八道。

顏法古自己對著銅錢目瞪口呆,馬踏過一個水坑,一枚銅錢從馬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滑了下去。

薑揚嘴裡嘖嘖有聲,伸長手從剩下的兩枚裡取走一枚,還教訓顏法古:“你說你,一天到晚的瞎算什麼,就沒準過。”

顏法古對著僅剩的一枚銅錢淚流滿麵。

多哉乎?不多也。

下午時分開始落雪,灰蒙蒙的天像是扯絮一般飄下雪來,大軍安營紮寨,顧烈和狄其野對著堪輿圖論戰,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薑揚掀了帥帳的簾子走進來,請他們過去吃飯。

“顏法古捉了兩隻野_雞,我忽然想著以前咱們打信州的時候,燒野味打圍爐,大家夥兒一鍋吃飯,”薑揚絕口不提顏法古是因為欠債被他強行趕出去找野味的,笑得溫文爾雅,“以後沒什麼機會。難得有空閒,也讓狄小哥嘗個新鮮。”

狄其野好奇起來,顧烈本未答言,片刻後才笑了笑,說好。

他們去薑揚的帳子,顏法古不僅親自抓雞,還親自掌勺,把鐵鍋鏟得虎虎生風,油香四濺,大料蔥薑不要錢地往裡放,最後倒水一燜,滾出湯來,下野菜,開吃。

狄其野確實很新鮮,肉美湯鮮,野菜剛被雪凍過,在肉湯中一燙,帶著絲絲甜味。加上冰天雪地加成,這種大鍋菜吃起來分外好吃,他去看顧烈,發現顧烈也沒少動筷子。

此時狄其野想起薑揚方才那句“以後沒什麼機會”,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狄其野剛入楚軍時,顧烈與眾將還時不時兄弟相稱,嬉笑怒罵,雖也守禮,卻沒有太多避忌。

這次啟程,顧烈多以“本王”自稱,也漸漸收斂了喜怒。雖然在狄其野看來是順眼了許多,對於楚軍諸將,恐怕會覺得主公日漸威嚴沉穩,不愛說笑了。

當下時局,顧烈問鼎天下就在一二年之間,這種變化是十分必要的。及時理清君臣尊卑,對顧烈,對他們自己,都好。

薑揚是個有心人。他確實是把顧烈當成自家後輩看待,若不是如此,沒必要冒這個風險,費這個麻煩,就為了最後和顧烈吃一頓大鍋飯。

吃了飯出來,狄其野跟著顧烈走回帥帳,天上的雪停了,地上已經積起淺淺一層,半月從烏雲裡飄出來,月光照在積雪上,瑩瑩皚皚。

看不見星星。

“顧烈,”對著冰雪,狄其野忽然覺得顧烈這個人和烈字一點都不搭,“你為什麼叫顧烈?”

近衛訓練有素地走遠,顧烈被打斷沉思,還是被這種幼稚問題打斷沉思,他看了一眼帥帳方向,無奈跟著狄其野走錯路,咬牙答:“是祖父所取。”

狄其野好奇,“有什麼寓意?”

“狄其野,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要是想問,就以一換一。你先回答我,你的名字有什麼寓意?”

“我的名字沒有寓意,是係統抽……怎麼說,”狄其野想了想,“是隨機從無數個字裡麵抽選組合出來的。我覺得不錯。大火燎原。”

顧烈聽完,回答他:“祖父曾說,烈字取自《詩經小雅四月》,‘冬日烈烈,飄風發發’一句。”

狄其野品不出好壞:“這是首好詩?”

顧烈沒點頭也沒搖頭:“這是首被流放的臣子寫的遷謫詩。”

史書記載,顧烈的父親是顧麟笙不受寵的兒子。

“那為何?”

“我哪知道。”

“你的堂兄弟們都叫什麼名字?”

“顧璋、顧玦……記不清了。”

一個個,都是帶玉王孫,都好生金貴。

怎麼就你一個,寒風烈烈,烈日炎炎,水深火熱?

狄其野回頭看看顧烈,禁不住感歎:“主公,你可真是個老實小孩。”

顧烈氣笑了:“老實小孩?”

“嗯,”狄其野還敢點頭,“有點笨。”

“沒喝酒,怎麼醉成這樣?”顧烈半是疑惑半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