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 白衣劍修是極為鮮明的存在。他本是閉著眼在打坐，聽見腳步聲的那一瞬間抬起眼來，眸光凜冽幽深如玄潭。
一刹那, 仿佛所有的事情在他眼裡都無處遁形。
楚尚一頓，便見那人柔和了目光, 朝他頷首, 衣袖如流雲，隨他起身的動作舒展，緩緩走來。
“道友？”楚尚勾起一抹笑, 語氣隨意慵懶，“還未恭喜道友元嬰大成。”
自在劍神墓前相識以來，楚尚的語氣永遠是這樣，幾分輕佻幾分慵懶幾分親昵, 像是對待多年的好友, 抑或是……情人。
背對著楚尚的沐皎扯了扯嘴角, 聲音平靜如昔：“多謝。”
楚尚彎了彎眉眼，揚唇的弧度帶了一分說不出的天真純潔。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認識師兄，他覺得有意思極了，更讓他安心的是，從前遙不可及的星辰，如今卻仿佛可以隨時握在手裡, 失去了那一分距離感。
是因為實力的轉變, 還是因為師兄的態度不同了呢……
不管如何, 他現在已經有足夠的實力來保證曾經的一切不會重演。眯了眯眼, 楚尚狹長的鳳眼裡閃過的煞氣快得像是一種錯覺。
沐皎瞥了他一眼，眼裡說不出是什麼情緒，他抬步往山下走：“如今結了嬰，我欲往……”
話音一頓。
他看到了簡淩。
神情焦灼又憂慮的簡淩。雖然還是那一身華麗張揚的打扮，但比起初見，細節上就顯得有些淩亂馬虎。
簡淩看見他，眼睛一亮，立刻撲了上來，在兩三步距離上停住。“倪……咳，沐道友！”
“沐兄可還記得我？”
這是知道他的身份了。沒有追問，沐皎淡淡頷首：“簡道友。”
簡淩眼裡閃過一絲複雜。雖然他早就知道那對兄弟的身份，但沒有想到裡麵還有那樣一層內幕。同時，他也更加確定了沐皎就是沐雲轉世這一猜測。
想當初，因為沐雲被家族遺棄的事情，妙真宗老宗主並不待見沐家，采取了視而不見的策略，沐家滅門的真相也就成功地被隱瞞了下來。沒想到到頭來兜兜轉轉，沐雲的轉世還是落在了沐家。
心裡感歎著命運無常，簡淩看了一眼沐皎身旁的藍衣人，不動聲色地說道：“可否請沐兄借一步說話？”
楚尚目光微冷。
*
角落裡，簡淩低聲道：“雖然這話可能有些不合適……但沐兄，可否請你前往妙真宗一趟？”
“倪道友衝擊化神失敗，時日無多，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見你一麵。”
一句話仿佛一個驚雷，饒是沐皎喜怒不形於色，也不由顫了顫睫翼，目光如劍般銳利地射向了簡淩：“衝擊化神？”
簡淩琢磨著，他先問了這個，是否心裡對倪雲初還是有些情誼的？當初的沐雲師兄，也從來都是麵冷心熱的一個人。這樣想著，他頓覺距離拉近了不少，解釋道：“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按趙掌門的估計，倪道友本來百年內就可以順利化神……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等大家趕到，他已經渡劫失敗，並且受到了極強的反噬。”
說道這裡，簡淩也是困惑不解。如今的格局還未到需要倪雲初這樣拚命的地步，有諸多前輩在前麵擋著，他老老實實地修煉，做道門的底牌不好麼？
如今的情況，難道謀劃一場，反而要成空了麼？他的眉心有了抑製不住的喪氣，也許是因為潛意識的信任，在沐皎麵前也沒有多少掩飾。
然後他被寒意驚醒了。